“震天雷!还有谁有震天雷?!”张承岳的声音如同受伤的猛虎咆哮,盖过了兵刃交击的噪音。
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破开这乌龟壳!他必须尽快拿下耶律挞不也!
“我这有!”“我小队还有几个!”
“我这里也剩两枚!”……绝望之中,希望的火花被点燃。
士兵们一边格挡着辽兵疯狂的进攻,一边迅速将身上剩余的震天雷掏出来传递。
很快,二十多个沉甸甸的震天雷被集中到了张承岳脚下。
“好!天助我也!”张承岳眼中爆发出骇人的精光,仿佛看到了胜利的曙光。
“弟兄们!护住老子!把这群契丹狗逼退几步!”
“杀!”百余名亲兵爆发出最后的力气,在张承岳的带领下,如同烧红的铁钎,硬生生顶着辽军亲兵的反扑,又向前推进了十余步!
每一步都踩着同伴或敌人的尸体,每一步都洒下滚烫的热血。
他们用身体和兵刃在官署大门前短暂地挤出了一小片空地,代价是又有数十名兄弟倒下。
就是现在!
张承岳和身边几个力气最大的士兵,用尽最后的力气,抡圆了臂膀,
将手中点燃引信的震天雷,狠狠地朝着官署高墙后投掷过去!
“扔!给老子全扔进去!”张承岳的吼声如同炸雷。
二十多个冒着火星的“死亡包裹”,划破被火光和浓烟染红的夜空,
越过官署的前院和负隅顽抗的亲兵头顶,落入了官署深处。
轰!轰!轰轰轰——!!!
一连串比之前任何一次爆炸都要密集、都要猛烈的巨响,如同天罚降临!
整个幽州城似乎都在这恐怖的爆炸声中颤抖!
耶律挞不也所在的官署核心区域,瞬间被一团团巨大的、混杂着烈焰与浓烟的死亡之花吞噬!
坚固的辽式砖木建筑如同纸糊的玩具般被撕裂、被掀飞!
一段近两丈宽的高墙在震耳欲聋的轰鸣中轰然向内倒塌,碎石断木如同暴雨般四溅!
冲天的火光将半边夜空照得亮如白昼!
“啊——!”官署内传来阵阵凄厉骇人的惨叫。
官署内外,所有抵抗者的动作都停滞了一瞬,被这毁灭性的景象所震慑,无论是辽军还是宋军。
张承岳抓住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将陌刀高高举起,
指向那片燃烧的废墟,声嘶力竭地狂吼,声音传遍整个官署区域,甚至压过了爆炸的余音:
“辽军大将耶律挞不也——已死!!!”
“耶律挞不也死了!被炸死了!!!”
周围的振武军士兵如梦初醒,立刻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附和:
“耶律挞不也死了!”
“辽狗主帅死了!!”
“杀光辽狗!!!”
这吼声如同燎原的野火,瞬间以官署为中心,向整个幽州城疯狂蔓延!
“主帅死了?!”
“大帅……大帅在官署里……”
“官署炸了!全炸没了!大帅肯定没了!”
“完了……全完了……”
绝望的情绪如同瘟疫般在辽军士兵中飞速传染。
本就因各处城门失守、巷战惨烈而摇摇欲坠的士气,在这一刻彻底崩塌。
尤其是那些被临时抽调来南门围攻黄忠嗣,
又被官署爆炸和“主帅阵亡”消息冲击的辽军,更是瞬间失去了所有斗志。
“跑啊!”
“大帅死了!快逃命!”
“幽州守不住了!回家!回家!”
崩溃如同雪崩般发生。
辽兵开始成建制地丢盔弃甲,放弃抵抗,哭喊着、推搡着,
只想逃离这片血肉磨坊,逃离这座正在陷落的雄城。
军官的喝骂声被淹没在溃兵的浪潮中。
幽州城内的巷战,随着辽军的大规模溃散,迅速失去了悬念。
宋军各部,无论是南门黄忠嗣处、西门张承岳处,还是东门、
北门的赵勇、李固部,都感受到了敌人抵抗的急剧减弱。
他们乘势猛攻,如同驱赶羊群般追杀溃散的辽兵,零星的抵抗迅速被扑灭。
……
晨曦微露,第一缕惨淡的天光艰难地刺破笼罩幽州城的硝烟。
南门区域,激烈的喊杀声已逐渐平息,只剩下伤兵的呻吟和胜利者粗重的喘息。
黄忠嗣依旧站在那辆破车上,高举着天子剑。
但此刻,他的身体如同风中残烛般剧烈摇晃,脸色苍白如纸,豆大的冷汗混着血污从额头滚落。
左臂的伤口因为剧烈的动作和持续的失血,早已浸透了好几层包扎的布条,
鲜血顺着臂甲滴落在脚下的车板上,汇成一小滩刺目的暗红。
他看到辽军的抵抗如冰雪消融般瓦解,看到那面代表着辽国南京留守的旗帜从官署的废墟上倒下
看到振武军的士兵们开始欢呼着清扫残敌……
紧绷到极限的神经骤然松弛,透支的身体再也支撑不住。
“总教头!”一直死死守护在他身侧的竹叶青第一个发现不对,失声惊呼。
黄忠嗣只觉得眼前一黑,排山倒海的眩晕感和脱力感瞬间将他吞噬。
高举的天子剑脱手落下,“当啷”一声掉在车板上。他身体一软,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竹叶青和几名亲兵眼疾手快,飞扑上去,七手八脚地接住了他沉重的身躯。
“快!医官!医官死哪去了!”
竹叶青抱着昏迷不醒的黄忠嗣,嘶声怒吼,声音带着哭腔和前所未有的恐慌。
福伯也挤了过来,老眼通红,颤抖着手去探黄忠嗣的鼻息和脉搏。
就在这混乱中,浑身浴血、甲胄上布满刀痕箭创的张承岳带着几名亲兵,几乎是撞开人群冲了过来。
他看到了昏迷的黄忠嗣,心中一紧,立刻单膝跪倒在车旁:“总教头!末将来迟!
官署已破,辽军已溃!幽州城……拿下了!”
他的声音洪亮,既是报告,也是提振军心。
周围的士兵听到“幽州城拿下了”,顿时爆发出压抑不住的欢呼,
但看到昏迷的黄忠嗣,欢呼又迅速转为担忧的低语。
或许是张承岳的声音刺激,或许是心中那最后的执念,
昏迷中的黄忠嗣睫毛剧烈地颤动了几下,竟然极其艰难地微微睁开了眼睛。
眼神涣散,失去了往日的锐利,却死死地、模糊地锁定了跪在车前的张承岳。
他的嘴唇翕动着,声音微弱得如同蚊蚋,竹叶青和福伯立刻把耳朵凑到他嘴边。
“承…岳”
“…幽…州…”
“你统领…全军…” 黄忠嗣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断断续续地说着,“肃清…残……敌……稳住城防抚民安民……”
“谨…慎…行…事…尽…量…少…流…血…”
“等……援……军……”
说到最后几个字,他的声音几乎细不可闻,眼神彻底涣散,头一歪,再次陷入了深度的昏迷。
“总教头。”众人纷纷大喊。
福伯则立马拦住他们:“家主是流血过多,昏迷而已。去弄点人参之类的,补补血。”
竹叶青点点头,立马带着十几名亲卫往城中跑去。
张承岳虎目含泪,他猛地站起身,扫视着周围所有将官和士兵,
脸上血污未干,眼神却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坚毅和威严:“总教头军令!张承岳暂代指挥!各部听令!”
“第一营、第二营,随我肃清城内顽抗残敌,搜捕辽狗将官!”
“第三营、第四营,由李固指挥,即刻分兵接管四门及城墙,布设哨防,严防辽军反扑!”
“第五营,由赵勇指挥,维持城内秩序,清点府库,安抚百姓,敢有趁乱劫掠者,杀无赦!”
“医护营!全力救治所有伤员!优先重伤弟兄!快!”
命令一条条清晰下达,瞬间稳住了因主帅昏迷而可能产生的混乱。
各部军官轰然应诺,迅速散开执行命令。
晨光终于彻底驱散了黑暗,将光芒洒在幽州城头那面刚刚被宋军士兵重新竖起、
染着血迹却猎猎飘扬的“宋”字大旗之上。
这座沦丧于异族之手百余年的汉家故土,燕云十六州的心脏,
在付出了无尽的鲜血和一位年轻统帅的昏迷后,终于,回到了大宋的怀抱。
十几匹战马冲出幽州城,载着天大的捷报,
如同离弦之箭,冲破幽州城尚未散尽的硝烟,
向着西南方向——汴梁城的方向,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