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发生惊天动地的爆炸,柳星湄松了口气,可等靛蓝色光芒消逝之后,她的一颗心又被提到了嗓子眼。
宗主呢?殿下呢?那么大的两个活人呢?怎么跟凭空消失了一般?
柔然大宗师们退回兀鲁思身边,虽然一个个气息萎靡,但总体状态比中原方好上不少。
叶无尘平静道,“地点?”
兀鲁思摸了摸险些被剑气洞穿的脖颈,“说出来,我们还能活吗?”
叶无尘答非所问道:“杀了你,沈舟一样能活。”
十八位疲态尽显的草原空明境,同时上前一步,不管是为了汗国,亦或是为了郁久闾一族,他们都不会让大萨满死在此处。
叶无尘回头看了一眼无力再战的中原众人,微微叹息道:“一炷香时间。”
兀鲁思毫不犹豫道:“撤!”
柳星湄正欲出声阻止,却慢了一瞬,只好对着站在原地的白衣男子焦急道:“叶前辈,您为何放任他们离去…宗主…殿下…”
叶无尘默不作声,似乎在思考措辞。
柳无痕扶着薛娘子凑近,“叶前辈,殿下安危关乎两路大军的士气,还请明示。”
叶无尘走到沈舟之前的位置,鞋尖拂过地面,“投石车,了解吗?”
张岩松盘膝而坐,“少卖关子!”
叶无尘遥望北方,淡淡道:“靛蓝色符文的作用跟投石车相仿,沈舟和洛清应是被‘投掷’去了某处。”
“若我推测无误,那里是兀鲁思为自己准备的,用于压制血祭反噬的疗养之所。他不会任由自己彻底堕落成只知杀戮的野兽,否则第一个遭殃的,便是柔然。”
柳无痕反应过来,“既是如此,地点当极其隐蔽才对,那为什么还放大萨满离开?他一走,岂不是会将殿下的行踪暴露给汗庭?阿那瑰又岂会善罢甘休?”
叶无尘本以为说到这里,他们能明白…武者啊,只修力可不成。
“我如果出手拦下沈舟,哪怕抽身片刻,兀鲁思亦会趁机斩杀你们。”
柳星湄脑子里一片混沌,脸上的慌张怎么都掩饰不住,不仅是由于洛清承载着宗门的希望,更因为殿下是那人的儿子,她即将前往狼山,该如何跟他交代?
“我们的命…没有殿下和宗主…”
叶无尘摇摇头,“一起活,自然最好,况且兀鲁思身边尚有大批空明境高手,少了沈舟,没那么好杀的,一炷香后,我会追击兀鲁思,尽量帮沈舟争取时间。”
张岩松挣扎着站起身,“不用耽搁了,现在就去。”
叶无尘勾起嘴角道:“我不知沈舟在你们心目中是个什么形象,在我这里,他很值得信赖。”
众人无言。
叶无尘补充道:“你们要做的,便是赶去西路联军,把话带到,请沈前辈暂时接替我的位置,保护沈凛。”
薛娘子浑身汗毛竖起,但不是因为叶白衣的胆大妄为,直呼陛下名讳,而是由于他嘴里的那个称呼。
沈前辈?沈夕晖?还活着?
…
狼山都督部,中军大帐。
当中原众宗师带着尚未痊愈的伤势,用最简练的语言禀明金微穹庐道的遭遇后,周围的气氛,一坠再坠。
外头风雪呼啸,但还不如烧着炭盆的帐内寒冷。
张岩松虎目低垂,握着刻有“断峡客”三字鱼符的右手指节,微微泛白,“在下…无能,致使殿下与洛宗主身陷绝地,下落不明…请王爷、诸位将军,依军法处置!”
他身后的薛娘子、柳无痕等人亦是羞愧难当。
他们皆是叱咤江湖,能开宗立派的人物,这次反而成了拖累!
坐在左侧上位的秦王沈承烁,轻敲扶手,发出笃笃的轻响,“半点不让人省心。”
魏仙川合上了绘有柔然舆图的折扇,“殿下行事,向来于不可能处觅生机。二品之境便敢孤身潜入草原,营救宸国老卒…其胆魄与机变,非常理可度。”
独孤照沉稳道:“只是可惜,未能斩了兀鲁思那老狗,断阿那瑰一臂!”
右威卫张翎则要冷静得多,“张大侠,依你所见,符文传送,可有迹可循?大致方位在哪儿?”
张岩松嘶哑道:“按照叶无尘所言,符文之力,非太一归墟境不得窥探。”
这时,内侧屏风后,脚步声响起。
一身素色常服的齐王沈承煜缓缓走出,“诸位辛苦。”
他的声音温和有力,“伤势如何?”
张岩松喉结滚动,“王爷…殿下他…”
“知子莫若父。”沈承煜拍了拍他的肩膀,“舟儿从小便是个肆意妄为的主,闯的祸一次比一次大,习惯就好。”
“叶白衣既然相信臭小子,我亦相信。”
魏仙川没忍住,笑了一声。
多位大宗师被笑得不知所措,愣在当场。
魏仙川轻咳道:“钦天监的青鸟传信比你们先一步到,人没事,位置约莫在北海东面三百里处,北海的血祭大阵已经被毁,周围没有驻军,安全无虞。”
“只要叶无尘拖久一点,殿下逃出来不难。”
“诶,你这人…”左武卫慕容坚愤愤道:“真没意思,我还没说话呢!”
魏仙川笑道:“别逗人家了,万一给张大侠吓哭,传出去有损威名。”
一旁的柳星湄死死盯着常服男子,眼神复杂。
沈承煜尴尬道:“并非我的主意,有人在国战期间吃过你们某位的亏,便想着报复回来。”
沈承烁大义凛然道:“楚国城头,哪个王八蛋将本王击落的?”
柳无痕思索片刻,指着自己,“我么?”
“看来还记着!”沈承烁冷哼道,“刚插完旗,一剑就飞了过来,若非你当时修为不高,本王怕是得血溅三尺!”
“不是…王爷…那个…”柳无痕语无伦次道:“苍梧攻城也不提前说一声…人头大小的开花炮弹,正好落在我下榻的客栈…”
“说一声?”沈承烁冷冷道:“你以为小孩子过家家吗?”
沈承煜没有理会他们的争论,扭头望向忧色难掩的柳星湄,“柳长老担心洛宗主?”
柳星湄小声道:“王爷明鉴,我家宗主…”
沈承煜摆摆手打断,“洛宗主年方十九,便已执掌漱玉剑庭,剑心通明,修为精湛,乃不世出的奇才,岂是易与之辈?”
“至于舟儿,别看他平日跳脱不羁,万事不萦于心,像个没长大的孩子。但他骨子里…比谁都重情,也比谁都细心。有他在身边,洛宗主…绝不会受委屈。”
柳星湄无故打了个激灵,这更该担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