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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天书吧 > 其他类型 > 喻音绕梁 > 第107章 消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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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中午的时候,飞机落地北京首都机场,梁言依旧抽空来接她。

看见喻音一脸倦意的从出口走来,等靠近了,梁言揽了她入怀,一边拥着她往前走去,一边埋头眷恋的在她脸上亲了亲。

“怎么看起来这么累?”

喻音这几天基本没怎么睡过整觉,刚才在飞机上打了个盹,醒来更加难受。

她没有回应他,只是朝他怀里又缩了缩。

路上梁言又追问起喻音此行回潼川的目的,之前她说是梦见了父亲,想家才回去,如今看她整个人的状态,他更是不信这个说法。

喻音暂时还不想将黎晴晴的事情告诉梁言,因为他知道了,势必会告诉陈咏凌。她答应过黎晴晴,现在还不是时候让他们知晓。

为了转移话题,她只好找了个像样的借口。

“我母亲前些时候接到了你们家打去的电话,她有些着急,很多想问的隔着距离在电话里说不明白,所以才找了个爸爸做梦让我回家的借口,让我回去当面问话。”

梁言握着方向盘的手指突然一僵,随后将广播关掉,让车里安静了下来。

“是谁去叨扰她了?”他小心翼翼的问道。

“应该是……莫女士吧。不知道她已经打听到我们家多少情况,总之放了话,你们家高不可攀,想让我们知难而退。”

“对不起……”梁言的嘴唇微微抿紧,他的目光扫过喻音的脸庞,想要看看她脸上有什么表情。

喻音依旧波澜不惊:“你不用跟我道歉,自从我见了你的家人之后,这些麻烦事儿总归避免不了。不过梁言,如果你母亲或者其他人,有什么想问的想说的都可以直接找我,我的家人不在我身边,如果他们经常去叨扰林女士的话,她会为我担心。何况我家里目前的情况本不是很好,林女士照顾我爸爸本来压力就大,我不想有其他的事情再去困扰她。”

听得喻音平淡的回应,梁言试探道:“你生气了吗?”

喻音笑了笑:“没有,我早就想到过你们家会予我难堪,这才哪儿跟哪儿呀。只不过,林女士好像生气了……她好像也不是很同意我们在一起。”

梁言愕然。

“这怎么办呀?双方家长都不太支持我们呢?”喻音眨了眨眼睛,为了减轻梁言心中的愧疚,她故作轻松了些。

“是我不好,我会回家告诉我母亲,让她不要再去打扰你的家人,至于这次给你母亲造成的困扰,下次我和你一起回潼川,亲自登门去跟她道歉,要不然,她还没见过我,就已经开始不喜欢我了……”

喻音的目光垂低,落在某个虚无的点上。

已是六月中旬,北京已经进入盛夏,车窗外的空气在高温中扭曲蒸腾,像一层颤动的透明绸布,将远处的景物揉皱成模糊的幻影。

阳光白得刺眼,反射在柏油路面上,路边绿化带上的树叶蔫头耷脑地蜷着,边缘微微发黄,仿佛多晒一刻就会自燃。

车内的空调时刻都在运转,拼命对抗着外面肆虐的热浪。

“梁言,我觉得我们之间的相处有些变了。”片刻的沉默后,喻音开口说道:“我理想中的爱情,是一间只容得下两人的小屋,只要门一关,世界就被挡在了外面。没有双方家庭的盘问试探,没有礼数规矩的层层叠叠。我不需要得到你家人的认可,同样的,你也不必在意我的家人对你喜欢与否。我不在乎外界有谁赞成或者反对我们在一起,我们也不必背负两个家庭的期待,我的世界里有你,就够了。”

梁言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像是有什么念头掠过,却终究没有化作语言。

“有时候我觉得我是极度自私的,只会在意自己的感受。在没有和你回去见家长之前,我觉得我和你的相处既轻松又愉悦,我沉浸其中感到很幸福。我知道你身上面临的压力比我大很多,我不是不想与你一起携手面对,只是我了解自己,我没有足够的耐心。我虽跟你在一起,但并不想加入你的家庭,无论你的家世是辉煌还是落魄,无论你是大老板还是小职员,无论你富甲一方还是穷困潦倒,在我的世界里,梁言这个人,就只是梁言,是我爱的人,我就很满足了。”

梁言安静的听完喻音的想法,扯动嘴角露出一个不达眼底的浅笑:“我明白。”

“可是现在变了,我们双方的家庭都知晓了彼此的存在,都想插手进来,爱你这件事突然变得了很重,变得了复杂。”

又是一个红绿灯,车辆停了下来。

梁言伸出了手,将喻音的一只手紧紧握住,十指相扣。他看着喻音放空的眼神,猜不透里面是隐忍还是疲惫。

“喻音,不要想得这样沉重,只要你不放弃,我总会寻得周全的办法。”梁言对喻音的爱意就像捧着一盏易碎的琉璃灯,无时无刻都在担心它会碎掉。喻音的每一个反馈他都小心接住,在深夜里反复点数,害怕漏掉半分温度。这样的担忧落在喻音的眼底,她突然觉得自己很坏,很不知足。

她到底凭什么?她的有恃无恐无非是仗着梁言对她无底线的包容,那她就牺牲掉一些自以为是,不可以吗?

愧疚感在心里滋生,一种缓慢的,向内生长的疼痛在她体内蔓延开来。

“我应该要为你做出一些让步的,在这段感情里,不能所有都让你来付出和承受……”喻音似乎自己想通了一点,她定了定心神,像是在给自己勉励:“我不会放弃的,梁言,我真的很爱你,为了你我可以退让。”

梁言心头一热,此刻他得到了喻音肯定的答复,一直围绕着他的患得患失仿佛消散了些,他拉起喻音的手送到唇边,轻轻在她的手背上落下一吻,随后才说道:“我只要有你的坚定,就什么都不怕。”

……

送了喻音直接去远森,她告诉他由于请了两天假,手上堆积了很多事,晚上要留在公司加班,不必等她一起吃饭。

晚些时候梁言回了趟四合院,暮色已黑,青砖灰瓦的院墙渐渐沉入幽暗。檐角蹲着的石兽在路灯下泛着冷光,像被时间凝住的守夜人。

正房窗棂前透出灯光,屋内的人刚吃完饭,保姆正在收拾碗筷。

梁言的脚步在回廊里荡出细小的回声,晚风穿过天井,带着夜来香的清苦。

保姆收拾东西出来,撞见了准备进屋的梁言。

“小少爷怎么回来了?您用餐了没?”

屋内的人听得外面的声音,都朝门口看去。

“你怎么突然回来了,也不提前知会一声,早知道我们等你一起吃饭了。”最先开口的是莫女士。

梁言一脚跨进房门,却只见奶奶、父亲和母亲三人在餐厅,他一一打过了招呼,随后问道:“爷爷呢?”

“有客人在,不好去打扰。已经叫人送了餐食去书房。”父亲接话道:“回来有什么事吗?”

“瞧你说的,难道我们家乖孙没事就不能回来看看我们吗?”梁言的奶奶一脸慈爱,皱纹从眼角层层漾开,每道褶子里都蓄着温软的笑意。

“您说得是,奶奶。”梁言绕了一圈走到奶奶身边,又跟她叨念了几句。

直到桌子被收拾干净,摆上了一壶清茶。

梁言回来的目的是找母亲沟通的,送了奶奶回房后,他单独来找了莫女士:“母亲,我陪您去胡同口走走,消消食吧。”

胡同里晚饭后的炊烟还未散尽,槐树影里浮动着人声,有些人坐在门口的躺椅上纳凉,手里摇着一把蒲扇。三两孩童在追逐着,偶尔传来一两声自行车铃铛的脆响。

两人并肩走着,自从梁言毕业后,母子俩还很少有时间再这样单独相处。

莫女士当然知道他因为什么而来,她已经做好了被质问的准备。没想到梁言却没有直接问,反而是跟她聊起了其他。

“母亲,在别的家庭里,称呼自己的母亲都是叫妈妈,当我还是孩童的时候,我也是这么叫您的。可是长大后,我接受到的教育是我们的这个家庭要有家风和家规,要尊称您们为父亲和母亲,要有繁琐的相处礼仪。我不是觉得这样不对,只是感觉少了些亲切,您觉得呢?”

莫女士叹了一口气道:“是呀,小时候的你乖巧可爱,时时黏着我,喜欢跟我撒娇。你在潼川度过的那段童年,在我看来,也是我们为人父母最开心的阶段。后来上了小学,初高中,每年寒暑假你都必须得回到北京,在爷爷身边接受教导,每次回来后,我都感觉到你身上有很大的变化,你一年比一年成熟,变得越来越有礼貌,性格日渐稳重的同时,也变得越来越不爱说话,渐渐的跟我们不亲近了……”

“耳濡目染,在爷爷身边受他的培养久了,难免有些像他。”

一阵晚风袭来,带着地面蒸发的热气,旁边的院子里传来了收音机的声音,有人在听戏曲。

莫女士停住了脚步,望向自己的儿子:“我知道你今天的来意,我确实给那孩子的家里打过电话了。我们家的意思已经给她母亲交代得很明白,她不可能会嫁进来,其实你早点放手,对人家姑娘也好。”

梁言垂下眼帘,看了看莫女士,随后自嘲的笑道:“凭什么你们都认为,她想嫁进我们家来?”

“那不然呢?她一个毫无身世背景的姑娘家,从潼川大老远的来到北京为了什么?她不为自己以后的前程考虑,不为今后让自己成为高门权贵铺路吗?”

“母亲,您一直是大家口中所谓的高门权贵,政权家族的亲属后人,您在这个位置上觉得如何,这几十年您过得开心吗?”梁言的话波澜不惊,没有任何情绪,却直击了莫女士的心底。

莫女士的脸色变了变,嘴唇抿成一道生硬的直线,所有的情绪都被锁在了齿关之后。

“其实我能看得出来,自从您和父亲退休回到北京生活后,大部分的时间里,您都是不快乐的。以前在潼川,您和父亲两人为自己的工作忙碌着,空闲下来会外出踏青,会去茶室和各自的好友喝茶,会去锻炼身体,做自己喜欢的运动,那时候我感觉你们的生活至少是舒适的。回到北京后,这方小小的四合院仿佛困住了您二位,您要照顾爷爷奶奶的生活起居,父亲要陪同爷爷接待逢年过节到访的客人,你们要在官场里去游走交际,要替这个家打理所有的人脉关系,您没有哪一天是过得轻松的,谨慎,周全,分寸,这些关键词充斥在我们的整个家庭中,我毕业后不想从政,就是不想这辈子也过这样的生活。”

梁言的记忆被拉回到小时候,他在爷爷身边,偶尔跟他进出中南海的办公室,见他每天都要处理很多繁忙的政务,参与很多政策的商议和表决。回到家后,也有大大小小的官员穿梭在这座四合院里,他们进进出出都在对着爷爷鞠躬,说着周密思考过后的话术,红木门槛上叠满深浅不一的鞋印。

一年四季,家里的访客都像候鸟般准时降落,会客厅的沙发凹陷处,刚送走一位官员的体温,又迎来另一位精心算计的哈腰,青花瓷缸里烟头此起彼伏,浮在茶垢上开成灰色的芙蓉花。

梁言那时候已上初中,已然知事。假期的时候,他每天在院子里看见爷爷的秘书迎来送往,多少句“久仰”在玄关处排队,有的别在领带夹上闪光,有的卡在喉咙里发酵。而所有阿谀奉承的抛物线,最终都精准落向书房的那一方桌上,爷爷签字的钢笔,和他的印章。

莫女士眼见儿子陷在回忆中,她当初也是亲眼目睹了梁言忤逆老爷子,拒绝毕业后从政的那个场面,当时爷孙俩谈话的内容让周围的空气都凝固了,被他们的话语重量压得不敢流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