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长生深吸一口气,神识与法力同时灌注控制台。
“起!”
无声无息间,极空梭微微一顿,随即化作一道几乎融入环境的淡银色虚影,离开三元藏空阵,沿着宽阔的地下河流,向前疾驰而去。
速度之快,竟在身后拉出了一道细微的涟漪,但破空之声却被完美消除,真正做到了悄无声息。
由于身处地下溶洞与水脉通道,易长生根本不敢全力催动,生怕一个控制不好撞上山壁。
他仅仅调动了微不足道的一丝法力,估计连极空梭百分之一的威能都未曾发挥。
然而,就是这百分之一不到的威能,其展现出的速度,已经堪比寻常三阶极品飞行法宝的全力催动了。
梭身在水中、空中穿梭自如,灵活无比,丝毫没有因为体型变大而显得笨拙,反而有种游鱼入水般的顺畅感。
易长生操控着极空梭在复杂的地下河道中穿梭了片刻,测试了几个急转、骤停、加速的动作,反应灵敏至极。
他心中豪情顿生,有了此梭,天下之大,何处不可去得?无论是赶路、探索还是逃遁,再加上他的神通,以及虚维之眼的隐身,他的机动性都将提升数个档次。
测试完毕,易长生心满意足地操控极空梭返回原处,将极空梭缩小收回。
他站在溶洞中,最后环视了一眼这个待了一两个月临时藏身之所。
此地虽好,却非久留之地。
支风山毕竟不是什么真正的隐秘仙山,长期逗留恐生变故。
如今极空梭初步祭炼完成,是时候离开了。
他不再犹豫,手法娴熟地开始回收布设在溶洞入口及关键节点的阵盘、阵旗一一飞回他手中,三元藏空阵的那层隔绝内外的无形光膜也随之消散,外界的空气与微弱的光线重新涌入。
将所有痕迹清理干净,确认没有留下任何与自己相关的线索后,易长生身形一闪,便如同鬼魅般离开了这处地下溶洞。
阴冷潮湿的气息弥漫在狭窄的地下通道中,仅有从缝隙透入的微弱天光,勉强勾勒出岩石粗糙的轮廓和脚下坎坷不平的道路。
易长生驻足在离开溶洞后的最后一段阴影里,并未立刻现身于外界。
支风山虽荒僻,但难保不会有其他修士路过,亦或是马凯失踪之事万一引来探查,他此刻的真实修为与容貌,都需遮掩。
他心念微动,虚空造形术的法诀在脑海里闪过,只见他双手在胸.前结出一个奇异的手印,指尖有微不可察的银芒闪烁,如同编织无形的丝线,轻轻拂过周身。
刹那间,他体内那浩瀚如海、堪比金丹的磅礴气息,如同潮水般迅速收敛、沉降。
最终修为稳定在筑基中期的水准,法力波动也变得寻常甚至略带一丝虚浮,完美符合一个在外闯荡、修为普通的散修形象。
与此同时,他面部的骨骼与肌肉也在秘术作用下发生极其细微的调整与移位。
眉骨略平,眼角稍垂,鼻梁的弧度变得平凡,皮肤色泽也黯淡了几分。
不过瞬息之间,原本那张俊秀引人注目,自有一股沉凝气度的面容,已变得平平无奇,丢入人海便再难寻觅,唯有一双眼眸深处的冷静与深邃,无法完全掩盖,却也收敛了大部分神采。
他又换了一身出普通的青灰色法袍,确认再无破绽,这才身形一晃,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掠出了地下通道的出口,置身于支风山苍莽的山林之间。
外界天光正好,虽林深叶茂,光线斑驳,却也驱散了地下的阴霾。
易长生没有选择高空飞行,那样目标太大。
他身形贴在一棵棵古树的树冠下方,如同低空飞行的苍鹰,向着草支村的方向飞去。
清风拂过林梢,也拂过他已然改变的面容,带去一丝山野的清新气息。
他此行,是要回草支村的后山看看。
非是留恋,而是替这具身体的原主,了结一段尘缘,斩断一丝或许存在的因果羁绊。
以他如今的速度,即便只是低空飞行,一炷香后,那片熟悉的、依偎在支风山脚下的村落轮廓,便已映入眼帘。
他悬浮在半空中,收敛了所有气息,目光平静地俯瞰着下方。
草支村。
与他记忆中原身留下的印象相比,终究是有了差别。
记忆中那个虽然贫瘠却充满烟火气息的村落,如今看去,布局大体依旧,但许多屋舍明显是后来新建的,墙壁的泥土颜色更新,屋顶的茅草也更齐整些。
那是当年那场不小洪水冲刷过后,村民们艰难重建的痕迹。
村中那条主干道似乎拓宽了些许,零星的村民在田间地头或屋前屋后忙碌着,如同微小的蝼蚁。
他的目光,淡淡地扫过村落边缘,靠近后山的一个偏僻角落。
那里,原本该有一座低矮破旧的黄土小院,院墙或许坍塌了一半,木门常年吱呀作响,那是原身童年和少年时期唯一的栖身之所。
如今,那里空空如也。
曾经的土墙、茅顶、篱笆院,都已消失不见,被岁月和洪水彻底抹平,原地甚至长出了些许杂草,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再无半点过往的痕迹。
仿佛那些贫寒却鲜活的记忆,都只是虚幻的泡影。
易长生静静地看了几息,眼神古井无波。
对于那个所谓的“家”,原身本身也无多少温情记忆,更多的或许是生存的艰难与孤寂。
他轻轻叹了一口气,这叹息并非悲伤,更像是一种对世事变迁、万物刍狗的淡淡感慨。
随即,他身形一转,绕过村落,向着记忆中的后山飞去。
根据原身有些模糊的记忆,他在后山外围一片长满灌木和杂草的小山坡上寻觅了好一会儿。
时过境迁,地形地貌也因雨水冲刷和植被更迭有了细微变化。
终于,在一丛茂密的荆棘之后,他找到了那个几乎被彻底遗忘的小土堆。
若非刻意寻找,绝难发现这是一个坟冢。
土堆低矮,几乎与周围的地面平齐,上面长满了半人高的枯黄杂草和不知名的藤蔓,显得荒凉而寂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