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如墨,将城市浸染成一片光影斑驳的画布。
蓝羽倚在床头,电脑屏幕的冷光映照着她略显苍白的脸,键盘敲击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突然,门口传来一声轻响,紧接着是熟悉的布料摩擦声。
“阿岩?” 蓝羽轻声开口,指尖悬停在键盘上方,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黑暗中,一道身影悄然靠近。
微凉的手指覆上她手背,在掌心写道:” 我来了,换药。“
蓝羽反手扣住那只手,将阿岩拉得更近,床垫因他的重量下陷,皂角香扑面而来 —— 那是独属于他的气息。
蒙眼的领带被轻轻系上,世界陷入浓稠的黑暗。
蓝羽感受到阿岩俯身时,温热的呼吸拂过她微张的唇,带着某种克制的欲望。
药瓶开启的轻响后,沾着碘伏的棉签触碰到腹部伤口,刺痛让她轻呼出声。
阿岩的动作顿住,紧接着唇轻轻贴上她发烫的额头,像是无声的安抚。
他的鼻尖蹭过她汗湿的鬓角,呼吸里混着薄荷糖的甜,在她耳边呵出灼热的气息。
棉签再次落下时,动作轻柔得不可思议。
蓝羽感受到他的指尖悬在伤口上方,犹豫片刻才堪堪触碰,仿佛生怕弄疼她。
绷带缠绕的节奏慢得近乎虔诚,指腹不时擦过她腰间未受伤的皮肤,像是情人间无意识的摩挲。
“阿岩……” 蓝羽的声音发颤,伸手抓住他的衣角。
回应她的是突然覆上的掌心,带着体温的手轻轻按住她不安分的手,按在两人之间。
阿岩的心跳透过衬衫布料震着她掌心,一下比一下剧烈。
当最后一个结系好,他的拇指无意识地在她腕间画圈,像是上瘾般不愿松开。
黑暗中响起衣物摩擦声,蓝羽突然被小心翼翼地搂进怀里。
阿岩的下巴抵在她发顶,呼吸扫过她后颈。
阿岩拉过蓝羽的手写道:”睡吧,等你身体好了,要好好补偿我。“
当晨光穿透窗帘缝隙时,蓝羽在生物钟的提醒下醒来。
身旁的床单还残留着皂角香,却早已没了阿岩的身影。
床头放着温热的粥和一张字条,字迹被水汽晕染得有些模糊:”我晚上再来。“
她攥着字条,看着窗外初升的太阳,指尖无意识地划过腰间的绷带,昨夜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心中滑过阵阵暖流。
十天后。
晚上,许柏年和蓝羽要参加一场酒会。
许柏年的豪车缓缓停在酒店门前,蓝羽踩着细高跟下车,夜风卷起裙摆时,远处传来断续的吟诵声。
两名农民工坐在台阶上,安全帽倒扣着盛着凉茶,其中一人正用带着乡音的调子念道:“此生为人,实属意外。本人出生耕农之家,落地时天无异象。父母识字略过百,茅屋三间遮身。非书香门第,几亩瘦田刨食。得以苟活幸存,全仗上天垂青。得益母爱父恩,方能蜷缩在万丈红尘。”
蓝羽的脚步顿住。
水晶吊灯在酒店穹顶投下的光晕里,那个灰扑扑的身影仍在继续:“八年学堂混个初本,弃笔从戎未建盖世功勋。虽命比纸薄,心恨天高。”
她望着对方裤腿上的水泥渍,陷入沉思。
“匍匐人间,百折不挠!隐入烟尘,偶得逍遥。学富虽无五车,却喜舞文弄墨。居于市井,窥视庙堂,偶尔故作高深,装模做样。人前不敢卸下伪装,人后不敢直视内心肮脏。做好人不能有始及终,行坏事不敢彻底放纵。贪财又恐世俗不容,好色时常胆怂。既非混世魔王,也非盖世英雄。见庙烧香,遇佛也拜,酒肉均沾。放生时慈悲为怀,杀生时手起刀快。” 另一名工友突然接话,两人相视一笑,声音却越发洪亮。
“既辜负了观音,也辜负了如来。蹉跎半生,无傲人过往可寻,展望未来,亦缺少年雄心。苟且红尘偷生,虚度年华光阴。愧疚为人子,未能尽人之孝行,让父母安心。不安为人父,未担起父之责任,承子女欢情。自责为人友,未对友肝胆赤诚,空叹世间知己难寻。此生为人,实属意外。因无经验参照,不尽人意之处,还请多多担待。”
蓝羽提着裙摆走过去,高跟鞋叩击地面的声音惊动了两人。
他们慌忙起身,沾着尘土的手局促地在衣角擦拭:“对不住,我们就是瞎念叨……”
“你们念得很好。” 蓝羽的手扶了扶许柏年的肩膀,清了清嗓子,颈间的钻石项链随着动作轻晃,“我也想起一首诗。”
她望向夜空,声音如划破夜幕的流星:“身处低谷不自弃,我命由我不由天!无人扶我青云志,我自踏雪至山巅。若是命中无此运,亦可孤身登昆仑。红尘赠我三尺剑,酒换瘦马一世街。世人朝路乃绝涧,独见众生止步前。海到尽头天作岸,山登绝顶我为峰。如若东山能再起,大鹏展翅九万里。一入红尘梦易真,一朝悟透心境名。一朝悟道见真我,昔日枷锁皆云烟。天门将至百运开,佛尘轻笑问仙来。何须扶我青云志,我自凌云至山巅。”
两个农民工听得入神,安全帽里的凉茶泛起涟漪。
当她念到 “大鹏展翅九万里” 时,其中一人突然鼓掌,粗糙的手掌拍得通红:“好!就该这么活!”
“谢谢。” 蓝羽从手包里取出一张烫金名片,“我朋友的公司正在推进安居工程,需要踏实肯干的施工团队。如果你们有兴趣,明天可以到这个地址详谈,只要能力达标,薪资和福利都从优。记住,人生没有白走的路,每一步都算数,愿你们都能闯出属于自己的一片天。”
她又将随身的小丝巾系在他们的水壶上,转身时撞进一道灼热的视线。
裴砚琛正立在酒店门口,墨色的眼眸幽暗深邃,正直直地望着女人,眼中隐有赞赏之意。
男人身侧的刘月望着蓝羽的目光似藏着择人而嗜的恶魔,祖母绿项链在灯光下泛着冷光。
蓝羽的视线淡淡掠过二人,随即被许柏年揽入怀中,抬步迈入旋转门内。
水晶穹顶垂下九盏巴洛克式吊灯,将宴会厅照得恍若白昼。
蓝羽端着香槟杯,正与合作商分析近期行业动向,耳垂上的碎钻耳饰随着她点头的动作轻轻晃动。
周遭宾客的交谈声、水晶杯碰撞声交织成一片,空气中浮动着顶级鱼子酱与香槟的香气。
裴砚琛带着刘月款步踏入会场,顿时引得众宾客纷纷上前寒暄。
许柏年走到蓝羽身边,揽着她的香肩狡黠笑道:”小羽,方才听你念及《青云志》,引得师兄我诗兴大发。你听为兄这首诗作如何?“
他问完微微顿了顿,也不待她回答,便自顾自地开口吟诵:”商海沉浮我独前,敢教日月换新篇。无人助我开霸业,单枪匹马战群贤。纵使前路千重险,破局只在弹指间。资本如刃手中握,笑看对手尽胆寒。一入商圈风云起,翻云覆雨定坤乾。昔日无名小辈郎,今朝威名震九天。壮志凌云冲霄汉,豪情万丈贯宇寰。何须他人抬望眼,我自巅峰笑人间!“
念完诗,许柏年伸手接过侍者递来的香槟,仰头一饮而尽,随后凑近蓝羽耳畔,温热的气息带着醉意问道:“怎么样?师兄的风采不减当年吧?”
蓝羽嘴角轻扬,宛如春花绽放般莞尔一笑,适时奉承道:“是是是,师兄的文采犹如九天银河倾泻而下,无人能敌。”
一边说一边抬手帮许柏年整理领结,姿态亲昵。
许柏年顺势搂住蓝羽的腰线,发自内心地赞美:“小羽今天简直美若天仙啊,颈间的项链犹如夜空中闪烁的繁星,闪得我眼睛都快花了。”
蓝羽指尖摩挲着早已被她体温温热的链身,浅浅一笑,并未接话。
正是阿岩送的那条项链,有些话她之于许柏年可以不说,却不愿说谎。
她于许柏年,唯独阿岩这件事隐瞒了他。
说来可笑,裴砚琛都没有许柏年来得了解蓝羽。
酒过三巡,蓝羽正与许柏年讨论专业方面的问题,“所以说,那个项目的关键节点......” 许柏年话未说完,就听到了一阵虽然惊讶却极有涵养的声音。
段邵阳突然指着蓝羽颈间流转着冷光的钻石项链,喉间溢出的惊呼带着难以置信的颤音:\"这不是 ' 璀璨恋心凝爱链 ' 吗?上个月刚在苏富比拍出三亿天价的定情圣物!\"
此时唯有背景音乐的小提琴声还在流淌。
他激动地转身看向自己的发小们及好友:”传闻这条项链代表一个男人只爱一个女人的决心坚不可摧。“
水晶吊灯下,那条由一颗大钻石作吊坠搭配多种颜色宝石作为链条交织成的项链,正沿着蓝羽优美的颈线蜿蜒成星河。
众人倒抽冷气的声音此起彼伏,无数道探究的目光像探照灯般聚焦在那抹耀眼光泽上。
蓝羽愣了一下,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所谓的造型复杂、用料奢华的”璀璨恋心凝爱链“,瞳孔微微收缩。
她昨夜在衣帽间随手挑的饰品,此刻却成了宴会厅的焦点。
她自己都不知道这条项链的名字,更不知道其代表的含义,她茫然地看向了许柏年。
她这一举动,立刻令场中众人以为项链是许柏年送的。
许柏年心领神会地看了蓝羽一眼,眸光又转向他处。
蓝羽也不知道怎么解释项链的来历,即便她解释了,估计也没人会相信。
况且事件的来龙去脉堪称匪夷所思。
众人见许柏年立在场中央,黑曜石袖扣与她颈间的钻石遥相呼应,嘴角若有似无的笑意仿佛在默认这场误会。
\"许总这手笔,怕是要登上明早财经头条了!\"
\"三亿买条项链,果然豪门的浪漫我们不懂。\"
”许总为博美人一笑,还真是一掷千金啊!“
”许总可真是舍得啊,三个亿买一条项链。“
刘月低头凝视自己颈间的祖母绿钻石项链,正是上次在商场裴砚琛陪她一起购买的正品,而蓝羽得到了赠品。
此刻显得这条项链多么可笑讽刺,不过几千万而已,与三个亿不可同日而语。
角落里传来阴阳怪气的嗤笑:”那个贱人凭什么能戴这么昂贵的项链?她配吗?“
李莲盈攥紧的手包链条勒进掌心,毒蛇般的目光般倏然射向蓝羽,几乎要在其锁骨处灼出两个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