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层深处的鸣叫又响了一次。
这次更近，像是贴着地脉滚过来的风，轻轻撞进每个人的耳朵里。贝贝的耳朵猛地一抖，焦黑的绒毛下泛起一丝微光。
倩儿的手指动了动。
她掌心里那半截糖葫芦木签突然发烫，裂纹中渗出赤金色的光，像有火在皮肉底下流动。她低头看去，木签正在融化，化作一缕细流顺着指尖爬进手腕，一路烧向心口。
“唔……”她闷哼一声，眼前一黑。
记忆却亮了起来。
八岁那年的河边，水波晃着阳光，她蹲在青石上，捡起一枚发光的蛋。蛋壳温热，碰着指尖时也这样发烫。那时她不知道那是什么，只觉得它像一颗不会熄灭的小太阳。
耳边响起一句话，轻得像是风吹过耳畔——
“非血而生，因信成形。”
她猛然睁眼。
背后空气震荡，一道虚影自脊骨升起，展翅、昂首，是一只羽翼修长的凤凰。原本半透明的轮廓开始凝实，翎羽一根根变得清晰，泛着赤金与霞红交织的光泽。
“这是……？”乐天张大嘴，连疼都忘了。
凤凰仰颈长鸣，声音清越如裂云，震得坠落的碎石瞬间化粉。一圈火焰自它周身荡开，不是灼热，而是暖，像冬日晒透的棉被，裹住每一个人。
碧落仙子瞳孔一缩：“实体化？这不可能！虚灵之体怎能具现？”
话音未落，头顶一块钟乳石轰然砸下，粗如殿柱，直冲岩台中央。
凤凰双翼一振，迎面扫出一道弧形火浪。烈焰所及，巨石未触即焚，化作漫天灰烬飘散。
裂缝在脚下蔓延，整片岩台开始倾斜下沉。
“走！”星辰低喝，一把背起乐天，雷气灌入双腿，踩着崩塌的断岩向前跃去。
贝贝挣扎着跳起，尾巴卷住倩儿腰身，把她往高处拖。倩儿脸色苍白，嘴唇发紫，可眼神清明，死死盯着前方。
“前面！斜上方！”她哑声喊。
凤凰再次振翅，这一次，火焰凝聚成一条倾斜向上的通道，将乱石焚尽，硬生生在塌陷的岩壁中开出一道坡道。火光映照下，尽头隐约可见一方开阔空间的轮廓。
碧落咬牙托起丹炉，炉盖掀开一线，幽蓝火苗窜出，焚烧追袭而来的碎岩流。她脚步踉跄，却一步不退。
“快！跟上！”她吼。
星辰踏碎最后一块摇晃的岩板，抱着乐天冲入火道。贝贝拖着倩儿紧随其后，四蹄打滑，爪子在焦石上刮出几道白痕。
碧落最后一个跃入，丹炉猛地震颤，炉底裂开一道细缝，火光骤暗。
身后轰然巨响，通道彻底闭合，烟尘冲天。
五人跌落在一片干燥的岩台上，喘息不止。乐天瘫在地上，咧嘴笑了下：“嘿……我还以为，最后听见的是阎王点名。”
星辰缓缓放下他，转身看向倩儿。
她已经倒下了。
倒在凤凰消散的位置，双眼紧闭，呼吸微弱。但她的背上，还残留着淡淡的光痕，像是羽毛烙下的印记，正一点点沉入皮肤。
碧落扑过去探她脉搏，手指搭上腕间，眉头渐渐松开。
“没事。”她吐出一口气，“只是耗力过度，经脉里还有余力流转，不是重伤。”
星辰沉默地撕下衣襟，垫在她头下。动作很轻，像是怕惊醒什么。他蹲在一旁，一只手按在她手腕外侧，雷气缓缓渗入，稳住她体内紊乱的灵流。
“她会醒？”乐天撑着胳膊问。
“会。”碧落点头，“凤凰之力没散，还在她体内循环。这不是终结，是觉醒。”
贝贝趴到倩儿胸口，小小的身体微微发抖。它舔了舔她冰凉的脸颊，耳朵轻轻抽动了一下。
“喂。”乐天忽然抬手，戳了戳碧落肩膀，“你刚才那炉火，是不是烧出了点不一样的东西？”
碧落皱眉：“什么？”
“最后那一击，火色偏金，不像你平时的蓝焰。而且……”他眯起眼，“我好像听见了一声鸟叫，和地底那个一模一样。”
碧落神色微变，低头看向丹炉。
炉底裂痕中，一丝极淡的金光正缓缓游走，像活物般绕着炉心转了一圈，随即隐没。
她没说话，只是把药杵簪重新别好，指尖微微发颤。
星辰抬头望向前方。
那里是一片巨大的穹顶空间，石壁高耸入暗，依稀可见层层叠叠的壁画轮廓。风从深处吹来，带着一丝陈旧的香，又像是某种植物开花的气息。
地面铺着平整的石砖，缝隙间长出浅绿苔藓，微微发亮。
“这地方……”乐天想坐起来，却被腿上的伤扯得龇牙，“不像是魔修该待的地儿。”
“也不像遗迹。”碧落站起身，扶着丹炉环视四周，“太干净了。像是有人常来。”
贝贝终于抬起头，耳朵竖得笔直。
它盯着最靠近的一幅壁画，眼睛慢慢睁大。
画上是一只展翅的凤凰，立于山巅，脚下环绕九条锁链。而在它对面，站着一个披着月白道袍的少女，手中捧着一枚发光的蛋。
那脸，和倩儿一模一样。
“这画……什么时候的事？”乐天咕哝。
没人回答。
倩儿的手指忽然动了一下。
她睫毛轻颤，嘴唇微启，吐出几个字：
“蛋……不是我捡的。”
“是它选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