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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大殿内,龙涎香浸透每寸砖瓦,熏得人有些迷糊。皇帝将茶盏重重搁在案上,惊讶地垂眼看着面前的人。

“你……方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殷霁珩跪得笔直:“臣弟求娶古物司许栀。”

皇帝沉默半晌,一下不知自己该喜该忧:“你可知她先前与孟宴卿……”

“知道。”他回答得很干脆,“正是因为知道,所以现在更加迫切,希望早些让她成为我的靖王妃。”

殿中霎时寂静,老太监拧眉抬眼,颇有些意外地看着他。

“你……”皇帝绕着御案转了三圈,想起过去几年里的种种。

作为一个样貌俊俏的年轻王爷,这些年来殷霁珩没少遇上些适龄女子抛出来的橄榄枝。

只不过他一直不接,甚至表现出厌恶。

殷霁珩似乎素来对那些女子都没什么兴趣,这让皇帝头疼了好长一段时间,担心他日后要孤独终老,还几次亲自出手替他物色对象,甚至到最后降低标准到只要找到他喜欢的就好。

可这家伙偏偏就一个女人都瞧不上,对谁都不感兴趣,甚至还对他安排的亲事表现出强烈的不满和抗拒。

眼下,他居然主动和自己提起婚事来了。

“皇兄,”殷霁珩苦笑着从怀中取出一叠泛黄的纸页,“还记得三年前救了我的那个姑娘吗?”

皇帝愣神,他记得殷霁珩和他说过,也托他找过那女子,当时他只以为殷霁珩是想要报恩。

皇帝展开纸页,发觉那上面密密麻麻记满了寻找一个女子的记录。

而最新的一页写着:“乙巳年二月,终觅得。武安侯府许栀,身携铜镜,乃当年救命恩人。”

至此,这长达三年的记录画上了句号,而他与许栀的故事,却也从此展开。

“是她?”皇帝的手微微发抖,“可她是孟宴卿……”

“我不在乎,”殷霁珩重重叩首,“求皇兄成全。”

朱笔悬在圣旨上方久久未落。皇帝看着他垂下的脑袋,忽然想起这二十多年来,殷霁珩从未向他求过什么。权势、封地甚至就连府邸都是自己塞给他的。

“罢了,”朱笔终于落下,帝王眉心舒展,“朕准了。”

工部王侍郎府内宾客满座,众小姐夫人正言笑晏晏,忽被一阵噼啪声响打断。

坐在大厅一角的苏安怡手中的茶盏被她摔得粉碎。

“你说什么?谁要成婚?”

对面的工部侍郎王夫人被她狰狞的表情吓到,一手掩着唇小声道:“靖王殿下与古物司许司正……听说今早圣旨都下了……”

“不可能!”苏安怡猛地站起来,发髻上插着的几只步摇剧烈晃动起来,“靖王怎么会看上那个贱人!”

满座贵妇噤若寒蝉,一个个朝她们投来八卦的目光。

苏安怡这才反应过来,连忙端坐回去,心却止不住地慌乱起来。

“苏妹妹怕是不知道,”王夫人继续小声解释着,“靖王殿下这些年四处游历,其实就是在寻许司正呢。听说许司正随身携带的那面古镜,是当年救殿下时的信物……”

“妖女……”她咬牙切齿,浑身发抖,“一定是用了什么巫蛊之术……”

靖王……那个甘愿扮做侍卫模样跟在许栀身边的靖王。他竟真的被许栀给迷住了!她以为不近女色的靖王绝不会娶妻的。

要知道,在孟宴卿还没成为武安侯的时候,英俊潇洒又位高权重的靖王殿下,可是全京城贵女恨嫁的对象!可他偏偏就对娶妻生子一点兴趣都没有,甚至还有些厌恶。

苏安怡以为殷霁珩先前站在许栀那边更多是因为大长公主殿下,他们姐弟感情很好,他帮衬姐姐的座上宾也是一件正常的事情。可……怎么帮着帮着帮入洞房了去!

回府的马车里,苏安怡两手狠狠撕扯着绣帕。

短短途中,她将自己千方百计嫁入侯府的过往都想了一遍。她想起许栀不过是个来历不明的贱婢,却能逼得孟宴卿几度懊悔,还引得靖王倾心。

暮色四合时,大长公主府的后门悄悄开了条缝。

一个贼眉鼠眼的小丫鬟左顾右盼,瞧见没人后,快步走出,没多久就消失在了巷尾。

……

“当真?”苏安怡的指甲掐进掌心,“靖王当真要娶她?”

小丫鬟跪在地上,声音细如蚊蚋:“千真万确。此事已经交由大长公主操办,大长公主殿下还说要让他们成亲的风风光光的,什么十里红妆霞披凤冠,一样都不少!”

“啪!”

青瓷茶盏在墙上撞得粉碎,苏安怡浑身发抖。

到底是凭什么?这样一个来历不明的贱婢居然能得王爷如此宠爱?

“继续说!”

“靖王殿下还命人修了一个古物修复间,连地砖都换成了防潮的……还有……“小丫鬟突然压低声音,“奴婢听管事说,王爷倾尽所有,备了不少彩礼,好些东西都是世间只此一件的,就连在长公主府中带了三十年的嬷嬷都未曾见过!”

苏安怡猛地站起来,将妆台上的胭脂水粉一把扫落。她发疯似的撕扯着帷帐,瞬间将整个房间弄得一片狼藉。

“滚!都给我滚!”

当最后一个侍女逃出房门,苏安怡瘫坐在满地狼藉中。

“夫人,侯爷回来了。”门外传来侍从小心翼翼的通报。

苏安怡慌忙抹了把脸,迅速追了出去,却在瞧见那人时脚步一顿。

一股浓烈的酒气混着脂粉香扑面而来。孟宴卿衣襟大敞,脖颈上还沾着嫣红的唇印。

“孟宴卿!”她的声音尖得刺耳。

孟宴卿醉眼朦胧地望过来,突然伸手抚上她的脸:“栀栀,你怎么哭花了妆……”

这句话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苏安怡一手抄起案上的烛台,狠狠砸向一旁的展物架。珍贵的瓷器一件接一件碎裂,飞溅的瓷片划破了她的手腕。

“看清楚!我是苏安怡!”她歇斯底里地尖叫,“你明媒正娶的夫人!”

孟宴卿被这动静惊得清醒了几分。他眯着眼打量满地碎片,突然嗤笑出声:“相府千金怎么还这般教养?这样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