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语气诚恳,毫无遮掩,叶凡能感受到其中的无奈与决意。
这时,一直沉默的马不修忽然开口:
“叶宗主,我等愿归附,但有一事相求。”
叶凡点头:
“但说无妨。”
马不修深吸一口气,郑重道:
“我等希望……能保留一丝宗门传承,让门下部分弟子继续修习本门功法。”
叶凡闻言,心中了然。这要求并不过分,甚至合情合理。毕竟,若连功法传承都要舍弃,那并入天玄宗,与灭宗何异?
他略一思索,点头道:
“此事,我应下了。”
叶凡话音落下,裴清源与马不修紧绷的身躯终于微微一松,仿佛卸下千钧重担。若叶凡拒绝,他们真不知日后九泉之下,该如何面对历代祖师。
“多谢宗主成全!”
二人深深抱拳,躬身一礼,语气中难掩激动。
叶凡抬手虚扶,一缕温和的灵力托住二人,笑道:
“不必多礼。这几日便可安排弟子陆续迁入,天玄宗自会妥善安置。”
二人郑重点头,随即转身离去。然而,刚至殿门处,马不修忽地脚步一顿,回头瞪向仍坐在席间的晁梦,冷哼道:
“还愣着作甚?逆徒,走了!”
晁梦撇了撇嘴,慢吞吞地站起身,拖长声调应了句:
“哦——!”
这才不情不愿地跟了上去。
待三人身影消失,殿内只剩叶凡、慕容拓海与沈云。三人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出一丝莞尔,不由摇头失笑。
殿内重归寂静,叶凡目光微转,落在身旁的慕容拓海与沈云身上。
“两位师兄,接下来……该说说咱们的事了。”
慕容拓海眉头一皱,疑惑道:
“我们的事?”
叶凡没有立刻回答,只是翻手取出一物——天玄宗掌门玉牌,莹润的玉面在殿内灵光下流转着淡淡辉光。他指尖轻抚过牌面,随后缓缓推向沈云。
“这掌门之位,本就该是二师兄的。”
他语气平静,却字字清晰,“如今师兄归来,自当物归原主。”
——他不仅是天玄宗宗主,现在是他们的师弟,更是二人的师父。有些事,必须说清;而有些变化,他也想亲眼确认。
玉牌停在沈云面前。
沈云垂眸,伸手拾起玉牌。指尖摩挲过熟悉的纹路,他眼底似有浮光掠过,却最终归于沉静。
“不必了。”
他忽然一笑,将玉牌推回,“这些年,你做得很好。”
起身时,玄色衣袂拂过案几,他的声音轻而笃定:
“藏于暗处太久……我也倦了。这天玄宗,还是交给你吧。”
话音未落,人已踏出殿外。唯余玉牌静置案上,映着窗外一缕天光。
慕容拓海凝视着叶凡,目光深沉似水。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坚定:
“小师弟,不必多想。二师兄性子虽冷,待同门却最是宽厚。他和姬玄不同,不会样样去争先......”
他忽然顿住,眼中闪过一丝痛色,“倒是我看走了眼,没想到姬玄会变成那样。”
殿内烛火摇曳,在慕容拓海刚毅的面容上投下忽明忽暗的光影。提到那个名字时,他的手不自觉地紧了紧。
“他至今仍执迷不悟。”
慕容拓海声音沙哑,“二师兄已废其修为,将其关押起来了。”
叶凡沉默片刻,轻声道:
“我想见见他。”
慕容拓海没有立即回应。他转身望向殿外渐沉的暮色,良久才微微颔首:
“随我来。”
两人踏着落日余晖,穿过层层禁制,向着山门最深处行去。沿途古松肃立,仿佛在无声地见证着这段师门恩怨。
石屋隐没在后山的阴影中,厚重的石门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声响。屋内没有窗户,唯一的光源是角落里那盏将熄未熄的油灯,火苗微弱得仿佛随时会被黑暗吞噬。
“吱呀——”
随着沉重的石门被推开,一束清冷的月光斜斜地洒入室内,照在蜷缩在角落的身影上。两道玄铁锁链从石壁延伸而出,紧紧束缚着姬玄的手腕,在月光下泛着森冷的光泽。
“呵...呵呵...”
沙哑的笑声在石屋内回荡,姬玄缓缓抬头,凌乱的白发下是一张布满皱纹的脸。曾经意气风发的面容如今苍老得可怕,浑浊的双眼却仍闪烁着偏执的光芒。
“怎么?来看我笑话?”
叶凡沉默地踏入屋内,手中提着一个竹篮。他蹲下身,将篮中的饭菜一一取出——清蒸灵鱼、灵米粥、几样小菜,还有一壶温好的灵酒。食物的香气顿时驱散了石屋内的霉味。
姬玄的鼻翼剧烈翕动,浑浊的双眼突然迸发出骇人的亮光。他猛地扑向食物,锁链哗啦作响。布满污垢的双手直接抓起饭菜就往嘴里塞,灵酒被他仰头灌下,酒液顺着花白的胡须滴落,在石板上溅开暗色的痕迹。
慕容拓海站在门口,看着昔日的师弟变成这般模样,手不自觉地收紧。
月光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一直延伸到姬玄脚边,却始终无法触及那个疯狂进食的身影。
石屋内回荡着姬玄狼吞虎咽的吞咽声。叶凡望着眼前这个曾经意气风发的一宗之主,如今却像野兽般趴伏在地上进食,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
“师兄...”
叶凡轻声问道,“平日里...都不给他正常饮食吗?”
慕容拓海的目光落在墙角几个发硬的馒头和半碗清水上,叹了口气:
“二师兄有令,每日只许送些清水馒头,吊着性命便是。”
他的声音突然变得沉重,“毕竟...那些石碑上的名字,有多少人连口热饭都再吃不上了。”
叶凡闻言沉默。月光透过门缝,在地上划出一道明暗的分界线,正好将三人分隔开来。
“嗝——”
直到姬玄将最后一口酒灌下喉咙,把盘子舔得干干净净,他才摇摇晃晃地直起身子。油灯的光晕里,他布满油渍的脸上浮现出一个诡异的笑容,浑浊的眼睛在叶凡和慕容拓海之间来回扫视。
“怎么?看够了吗?”
姬玄的声音沙哑得像是砂纸摩擦,“还是说...你们终于想通了,要来送我最后一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