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议事散去后,烛火渐暗,堂内只剩下曹璟与王肃二人。侍从们轻手轻脚地退下,雕花木门\"吱呀\"一声合上,将外界的喧嚣隔绝在外。王肃望着那扇紧闭的门,心头莫名一紧,仿佛连最后一丝退路也被切断了。

曹璟的神色已不似方才凌厉,他抬手揉了揉眉心,眉宇间的锋芒渐渐收敛。烛光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投下深浅不一的阴影,竟显出几分罕见的疲惫。\"王太傅。\"他突然开口,声音低沉而平稳,却让王肃浑身一颤。

\"老臣在。\"王肃连忙应声,宽大的衣袖垂落,恰好掩住他微微发颤的手指。他虽位居太傅,但在曹璟面前,总有种被猛虎盯上的错觉。这个手握重兵的年轻人,一个眼神就能让他后背渗出冷汗。

曹璟抬手示意他入座,动作随意却不容拒绝。\"方才议事,多有激烈之处,还望见谅。\"他说这话时,嘴角甚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却让王肃更加不安。

\"大将军言重了。\"王肃小心翼翼地坐在席边,只敢坐半个身子,\"为国事操劳,老臣岂敢有怨言。\"他暗自掐了掐掌心,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朝堂上针锋相对的场面还历历在目,此刻曹璟突然转变态度,必有深意。

曹璟端起茶盏,修长的手指轻轻摩挲着杯沿。他低头吹散浮沫的动作优雅从容,却迟迟不饮。\"听闻令爱元华近来染恙,可好些了?\"

\"啪\"的一声,王肃袖中的玉扳指不慎滑落在地。他慌忙俯身去捡,借机掩饰脸上的震惊。大将军为何突然问起他的女儿?朝中谁人不知元华是他的掌上明珠,这究竟是关心还是...威胁?

\"老臣失礼了。\"王肃强作镇定地直起身子,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多谢大将军挂念,小女只是风寒侵体,已请太医诊治,近日渐愈。\"他说着,目光却不自觉地飘向门外,仿佛这样就能看见家中病榻上的女儿。

曹璟将他的不安尽收眼底,却装作未见。他放下茶盏,竹简与案几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元华才学出众,颇有太傅之风。\"他语气和缓,像是在闲话家常,\"待她病愈,可常入宫陪太后说话。\"

王肃闻言,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上来。入宫伴驾?这是恩典还是...他猛地起身,宽大的衣袖带翻了茶盏,褐色的茶水在案几上蜿蜒流淌。\"老臣...老臣代小女谢过大将军恩典。\"他深深拜下,额头几乎触地,却掩不住声音里的颤抖。

曹璟看着眼前这位年过半百的老臣如此惶恐,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他伸手虚扶了一下:\"太傅不必多礼。\"顿了顿,又意味深长地补充道:\"令爱如此才情,将来必有大造化。\"

王肃保持着行礼的姿势,只觉得后背的衣衫已经被冷汗浸透。他太明白这句话的分量了——大将军这是在用元华的前程,来换取他的忠诚。

曹璟微微抬手,虚扶了一把正要行礼的王肃,语气温和却不失威严:\"太傅年事已高,不必多礼。\"他的目光在烛光下显得格外深邃,手指轻轻摩挲着案几上的青瓷茶盏,话锋突然一转:\"听闻司空正在编撰《开平经》,不知进展如何?\"

王肃闻言,原本略显疲惫的双眼顿时亮了起来。这部凝聚了他半生心血的着作,承载着他毕生的学术理想。他下意识挺直了佝偻的背脊,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回大将军,已至尾声,只差最后校订。\"说话间,他布满皱纹的手指不自觉地抚过袖中随身携带的竹简,仿佛那是最珍贵的宝物。

曹璟眼中闪过一丝赞许,指节有节奏地轻叩案几,发出清脆的声响:\"大魏立国至今,仍沿用东汉旧学。\"他顿了顿,目光如炬,\"五经十四法虽好,却已不合时宜。\"说到这里,他直视王肃,语气陡然郑重起来:\"待司空完成新经,本将军欲奏请陛下,将其定为官学,颁行天下。\"

王肃只觉得耳边嗡的一声,心脏剧烈跳动起来。他苍老的面容因激动而泛起不自然的潮红,双手在袖中紧握成拳,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却浑然不觉。\"大将军......此言当真?\"他的声音颤抖得厉害,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一刻,他仿佛看到了自己毕生的追求即将实现,那些在青灯下熬过的无数个夜晚,那些被同僚讥讽为\"离经叛道\"的坚持,终于要得到回报。

曹璟嘴角微扬,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君无戏言。\"他端起茶盏,却并未立即饮用,而是透过氤氲的热气观察着王肃的反应。

王肃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澎湃,霍然起身,宽大的衣袖带起一阵微风。他深深一揖,几乎要将额头触到地面:\"老臣必竭尽所能,不负大将军所托!《开平经》定当正本清源,为大魏立千秋之学!\"他的声音哽咽,眼中闪烁着泪光,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的学说流传千古的景象。

曹璟满意地点点头,终于饮下那杯已经微凉的茶。窗外,夜风拂过庭院,竹影在窗纸上摇曳,发出沙沙的声响。他知道,今夜之后,王肃——这位在士林中德高望重的儒学泰斗,将彻底站在他这一边。这个认知让他的眼神愈发深沉。

\"时候不早了,太傅也该回去歇息了。\"曹璟起身相送,语气忽然变得格外温和,\"元华若需什么药材,尽管开口。\"他故意用了王肃的字,显得亲近而不失尊重。

王肃再次郑重行礼,退后几步才转身离去。走出大将军府时,他不由自主地仰头望向夜空。今夜的星辰格外明亮,银河如练。他忽然觉得,自己毕生所求的\"立言\"之功,或许真的能在有生之年实现。这个念头让他步履都轻快了几分,仿佛一下子年轻了十岁。

而书房内,曹璟独自立于窗前,望着王肃远去的背影,嘴角的笑意渐渐淡去。他低声自语:\"经学......终究不过是治世的工具罢了。\"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夜风吹动烛火,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在墙上扭曲变形,宛如一只蓄势待发的猛兽。他转身回到案前,从暗格中取出一卷密奏,脸上的表情已经完全恢复了往日的冷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