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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踱步到牢门边。

目光似乎穿过大牢,望向鬼泣城的方向,自言自语道:

“我看过一些记载,地脉如龙,亦有逆鳞。触之,则天地反复。残碑为鳞,镇之以目。”

我转过头,“你们找到的,是第几只‘眼睛’?”

我说得模棱两可,极其含蓄。

因为我也拿不准,他到底知道些什么。

所以借用了某种玄奥的比喻,将上古阵法形容为地脉逆鳞,将阵眼比喻为“眼睛”。

希望能套出一些有用的消息。

刘平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显然听懂了!

这也证实了他确实知晓残碑林阵法的核心机密!

“你竟然连‘眼’都知道……”

刘平几乎是脱口而出。但旋即,他猛地闭嘴,意识到自己失言了。

我抓住他心神失守的这一刹那,继续施压。

“我不光知道眼,我还知道,光有‘眼睛’是睁不开的,还需要钥匙,或者说,祭品?”

我紧紧盯着他的眼睛,不放过任何一丝细微的变化。

刘平脸色惨白,嘴唇哆嗦着,却死死咬住,不肯再吐露半个字。

看着他这副模样,一个大胆的猜测在我心中形成。

我缓缓踱步,手指在鬼泣城方向一指,又点了点凉州城。

“看来我猜对了。”

我停下脚步,背对着他,“你们需要的,不仅仅是钥匙或祭品,你们还需要一座‘桥’,一座能连接两个世界的‘桥’。”

“所以无道阁才会找上你,刘主簿。”

我猛地转身,目光如电,“不是因为你能给他们提供多少庇护,而是因为整个凉州,只有你能以主簿权限,调动镇武司那几方最高级别的巡气阵盘!”

“你们是想用天道大阵的阵盘作为媒介和桥梁,强行将残碑林下的上古残阵,接入甚至覆盖部分天道大阵!我说得对吗?”

刘平整个人如遭雷击,试图从地上坐起,又因为镣铐重重摔回地上。

“不……不可能!你怎么会……怎么会连这个都……”

他语无伦次,“是,谢灵踪告诉你的?只有借助天道大阵本身的力量作为跳板,才能撬动残碑林下的古老力量……”

刘平双手死死地抱住头颅,蜷缩在角落里:“不能说……说了会死……我们都会死……”

看着他这副彻底崩溃的模样,我知道,我已经拿到了最关键的情报。

果然如我所料。

无道阁的计划,远比想象的更加疯狂和大胆。

他们不仅要释放上古邪气,更要借此篡夺天道的权柄!

我最后看了一眼蜷缩在阴影中瑟瑟发抖的刘平,不再多言,转身离去。

……

我站在镇武司大狱的通道里,脑海中无数线索飞速串联、碰撞。

残碑林下的上古邪阵……

鬼泣城无道阁的疯狂计划……

镇武司掌控的天道大阵……

这一切都联系起来了!

一个庞大的阴谋,终于在我面前显露出了它清晰的轮廓。

这也解决了困惑我许久的疑惑。

为什么无道阁要不惜代价,花费重金,花了十几万两银子,只为渗透一个镇武司的主簿。

刘平的价值,在于他身为镇武司主簿,所能调动的巡气阵盘!

无道阁想要的,是以阵盘为桥梁,强行嫁接上古邪阵,行那偷天换日、篡夺权柄之事!

想通此节,我立刻转身,大步流星地前往监正值房,找到了严霆。

我将我的推测,尽数道出。

严霆听完,脸上满是凝重之色。

他沉默良久,最终抬头看着我,“此事若真,关乎国本,关乎天地秩序!江小白,你的推测,十有八九便是真相!”

他当即做出了决断,“从现在起,司内所有阵盘的调度,必须经过你的亲自批准!”

“我明白。”我点头领命,随即问道:“那刘平的案子……”

严霆脸上布满寒霜,“吃里扒外的东西!罪加一等!”

他看向我:“此案性质已变,不再仅仅是贪腐。按谋逆论处,要尽快结案!”

三日后,一份文书摆在了我的案头。

文书上简单地写着:原凉州镇武司主簿刘平,在押期间,于大牢中自缢身亡。

我看着那寥寥数语,目光平静。

是畏罪自杀?是被人灭口?还是无道阁得知计划泄露后,采取的断尾措施?

至于真相究竟如何,我也没有过问。

有时候,一个恰到好处的“意外”结局,对所有人都好。

刘平一死,许多线索看似断了,但也让隐藏在更深处的敌人,暂时放松了警惕。

……

虽然抄没叶家填补了部分亏空,但凉州镇武司这些年的积弊和空额,绝非一朝一夕能填平。

监正严霆自上任以来,便一直在为钱粮之事劳心费力,精打细算。

以至于这年关下的年终犒赏,发到每个税吏手上的,也只有区区五两银子,聊胜于无。

很快到了除夕夜。

黑石山镇巡查卫所内,灯火显得有些清冷。

我、杜清远和老税吏倪大康,三人围坐在炭火旁,算是共度除夕。

桌上只炖了一锅杂肉,里面混着些冬储的萝卜、干菜,热气腾腾,却难掩几分艰苦。

虽然代行主簿一职,但我依然选择坚守在这黑石山巡查卫所。

杜清远拨弄着碗里的肉块,望着跳动的炭火:“三年了……幽州、蜀州,再到这凉州。地方在换,身边的人也来来去去……”

他叹了口气,“有时候一觉醒来,都分不清自己究竟在哪儿。只有这年关的炉火,倒还是一样的烤人。”

我望着他,“怎么,想家了?”

杜清远将肉块塞进嘴里,用力嚼了几下,“说不想家是假的。”

他扯了扯嘴角,“青州这会儿,怕是已经张灯结彩,炮仗都放了好几轮了。”

“不过,在姐夫哥你身边,能学真本事。比在家里混吃等死,背那些之乎者也,强多了。”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咚咚”的敲门声。

我起身去开门,寒风裹挟着雪花涌入。

只见张猛和赵铁柱顶着风雪站在门外,眉毛胡须上都结了一层白霜。

张猛手里提着一个大大的食盒,一股诱人的香气从中飘出。

“他娘的,这鬼天气!就知道你们这儿清汤寡水的!别人都老婆孩子热炕头,我们两个光棍,来这里蹭顿饭吃,人多了热闹!”

张猛咧嘴一笑,举起食盒,“这是从醉仙楼叫来的席面!老子用自个儿的俸禄买的,不算贪墨吧,江主簿?”

我笑着让开身子:“进来喝两杯!”

几人七手八脚地将食盒里的菜肴摆上桌,烧鹅、蒸鱼、狮子头……

顿时将简陋的木桌点缀得丰盛起来。

赵铁柱还抱来一坛烈酒。

屋内气氛顿时热烈。

老倪脸上笑开了花,絮絮叨叨地说起黑石镇街坊四邻的趣事。

张猛则大口喝酒,大块吃肉,畅想着年后如何借着整顿的东风,让二科的弟兄们都能挺直腰板。

我听着他们热闹的谈话,脸上带着笑意,心思却不由自主地飘向了风雪之外的鬼泣城,飘向了残碑林下那躁动不安的邪阵。

强敌在侧,下一步该如何破局?

老倪用筷子夹起一颗盘中的狮子头,对着我笑道:“江小哥儿,你看这厨子手艺,端的是以假乱真!这用的是寻常猪肉,偏做出了那蟹粉的鲜味,要不是我老倪舌头灵,还真被他这‘鱼目混珠’的把戏给骗了过去!”

鱼目混珠?

这四个字,如同一道刺目闪电,瞬间劈开了我脑海中的迷雾!

残碑林的\"眼睛\"、天道阵盘的\"桥梁\"、无道阁的\"移花接木\"......

既然他们要偷天换日,我何不将计就计,来个“鱼目混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