否则树上怎会那么大的动静呢?但也有可能是今夜风太大,在李家之时,卫彦州有所顾忌,才会隐藏于树上,在这国公府中,他没必要再藏起来吧?
然而她在窗口盯了半晌,也不见有人过来,看来是她多想了,身为国公府世子,他也有自己的事要办,哪会时常来找她呢?
算起来,他似乎有七八日没有过来了。
当这个念头冒出来时,宋锦薇有一瞬的惊讶,她这算什么?总不会是在想念卫彦州吧?
她怎么能想他呢?这不应该啊!
其实道理她都懂,但人心总是这般不可自控。卫彦州送她的那方无事牌,本该悬挂在颈间,但那个位置太过惹眼,且这无事牌是正阳绿,水头极好,很容易被人追问,宋锦薇不愿引起不必要的麻烦,这才收拢于香囊之中。
烦闷的她解开香囊,摸索着那方无事牌,心腔涌动着万千情绪,默立在窗前发呆。
风似乎越来越大,不多会子,便有雨滴飘落,打湿了院中的青石板。
当意识到自己的思绪飘飞得太远时,宋锦薇极力往回收。
和离本是值得开心之事,她为何要发愁呢?离男人太近,只会变得不幸,她才跳出火坑,可不能作茧自缚。
想通之后,宋锦薇不再伤感,将无事牌收了起来。关了窗的宋锦薇转身往回走,一抬眼瞬时吓一跳,只因一道高挺的身影赫然出现在屏风旁!
抱臂而立的他正弯唇笑打量着她,那一双紫瞳似水晶一般璀璨。
尽管见怪不怪,但这突如其来的身影还是吓到了她,她拍了拍心口,长舒一口气,
“你何时出现的?打哪儿进来的?我一直立在窗口,没看到你的身影啊!大门也在关着呢!”
卫彦州不答反问,“你一直立在那儿,是在等我?”
“我只是觉得有些热,在窗口吹风而已,你想多了。”她否认得干脆,卫彦州却不放过她,“是吗?才刚是谁一直拿着那枚无事牌仔细端详?”
“……”不是吧!这都被他看到了?宋锦薇尴尬扶额,偏生此处没有地缝,她根本无处躲藏,只能找借口,
“不是你说这无事牌开了光,可以保佑我如愿吗?最近我将它随身携带,今儿个还真就如愿和离了!那我自是得感激它的护佑,所以就拿出来看看咯!”
卫彦州失望轻叹,“你宁愿相信是无事牌护佑你,都不相信是我在帮你?”
提及此事,宋锦薇心下动容,捏着手帕细声细语,“其实我知道,这事儿应该是你暗中推动,否则不太可能进展得那么快。”
“快吗?八天!对我来说太过漫长,这事儿不办妥,我都没理由来见你。”
许是因为她已经等了太久太久,以致于八天对她而言才显得不那么漫长。
心下感念的宋锦薇郑重向他福身,“多谢世子助我和离,脱离苦海。若无你出手,却不知我还得等多久。”
卫彦州即刻上前相扶,“跟我还那么客气?太见外了。”
“我这不是见外,而是由衷感激,也许你只是随手一帮,但对我而言却是天大的解脱,我终于和离,终于恢复了自由身,今后不必再担惊受怕了。这份大恩,我无以为报!”
她也不是客气,而是真的感谢卫彦州所做的一切,卫彦州欣慰一笑,“你就当我是在帮自己,这般想,便不会觉得亏欠于我。”
他这安慰之词未免太过牵强,“可这是我的事啊!又不是你和离。”
卫彦州不满轻嗤,“什么晦气话?我决心要娶一个人,那必然是要守护她一辈子,怎么可能和离?你这是在咒我,也是在咒你自个儿。”
宋锦薇望向他的眼神满是警惕,“与我何干?我已然和离,才出虎穴,可不会再入狼窝。我不会再画地为牢,不会再成亲,也就不可能再和离。”
“我可不是你的牢笼,我只想做你的一把钥匙,”说话间,卫彦州的视线落在她的心口处,神情异常郑重,
“能打开你这扇心门的钥匙,你有所顾忌,我明白,但凡事并非绝对,顺其自然吧!别给自个儿设路障,也别将门锁死。”
他最近总是说一些郑重其事的话,宋锦薇都不晓得该如何回应了,她下意识的避开情感的话头,
“那你也不能总是夜闯我的闺房吧?这样对你我的名声都不利。”
这一举动,卫彦州亦觉不妥,“从前是因为你尚未正式和离,有所顾忌,而我的确有要事找你,迫不得已,这才夜间过来。而今你已然和离,恢复自由之身,今后我便可光明正大的找机会见你。你且放心,在你没有同意嫁给我之前,我不会再夜闯你的闺房。”
宋锦薇惊讶于他居然答应得这般干脆,“此话当真?这可是你亲口承诺,不许再犯!”
“因为我也想光明正大的站在你身边,与你相见,而不是这般偷偷摸摸,见不得光。”
如今的卫彦州已然习惯了将心声道出,宋锦薇总担心哪句话说错,以致于他误会了她的意思,于是她又不厌其烦的申明,
“我还是那句话,不可能发生之事,还是趁早放弃。你有大好的前程,没必要跟我这样的人纠葛在一起,倒教旁人在背后编排你,何苦来哉?”
如若他的人生一帆风顺,或许他也不会生出这样的执念,然而他遭遇过不美好的事,人生早已陷入低谷,他看待世事的态度便与常人不同。
卫彦州清楚的知道什么才是他最想要的,是以他的态度很坚决,
“我曾失明过几年的光阴,你来到我身边之时,世俗和皮相早已被我过滤。我喜欢你,是因为心灵相契,而非相貌或身份。
鞋子是否合脚,只有自个儿知晓,我的人生,为何要在意旁人的评判?你都可以无视外人的看法,我也可以坚守自己的信念,我只想娶你为妻,你不必再劝,我不可能放弃,但也不会逼你。来日方长,我会向你证明我的心意!”
拒绝的话已然滑至宋锦薇的喉间,可一迎上卫彦州那双莹亮的紫瞳,她又生生止住,终是没再说出口。
似乎不论她说什么,他都听不进去,“寻常人或许可以任性,但你不一样,冠以‘卫’姓,便注定了你所背负的与常人不同。我劝你不听,那就让光阴来教你,这世俗的枷锁究竟有多重。”
自小生长在皇室,卫彦州对于人性再了解不过,
“人之所以会被枷锁所累,往往是因为枷锁的另一端还牵连着他心中的欲望。割舍不下,才会臣服于枷锁,选择放弃。
但我没有割舍不下的东西,所以皇室的枷锁绊不住我,我唯一想要的,便是与你长相厮守,不再做你的外室,我要成为你的丈夫,光明正大与你携手余生!”
宋锦薇的心不是石头,她也会心软,也会动容,她不得不承认,卫彦州所说的这番话的确打动了她,可言行一致并非易事,她也不啰嗦,等到往后遇到事,他就会明白,有些枷锁,不是他想解,就能丢得开的。
见她沉默不语,却不知是在想些什么,卫彦州也不愿成为被她嫌恶之人,
“往后我不会晚上过来打搅你,你可别把我给忘了,不许养别的小狗,不许偷吃。如若你想我了,可以差人拿那枚玉佩去找我,我便会立刻过来,风雨无阻。”
宋锦薇樱唇微努,“谁会想你啊!你也太把自个儿当回事了。”
明知她口是心非,卫彦州也不与她犟,顺着她的话音轻笑出声,“好!你不想我,是我想你。”
他依依不舍的拉住她的手,小拇指勾缠住她的小拇指,大拇指则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
“我要走了。”
他这语气,可不像是真的要走,反倒像是在提醒些什么,宋锦薇无奈轻叹,“这句话你已经说第二回了。”
她这回应也太平淡了些,“你就没什么要跟我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