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座上的“婆婆”看着众人震惊的模样,嘴角的笑意慢慢漾开,眼角那颗痣随着笑容微微颤动,连声音都和记忆里分毫不差:“傻孩子,看把你们吓的。”
她缓缓站起身,身上的珊瑚长袍在微风中轻轻摆动,伸手时,掌心浮起一团柔和的绿光,绿光里映出六张几乎一模一样的脸——正是婆婆和她的五个姐妹。“当年被蚀物幽灵困住的,是我六妹。”她轻叹一声,绿光中最右侧的脸渐渐模糊,“她为了维护正义,和蚀物幽灵抗衡,最后壮烈牺牲……”
李玉猛地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那枚婆婆临终前塞给他的珍珠——那珍珠此刻正与“婆婆”掌心的绿光呼应,泛起温润的光泽。“这珍珠……”
“是海心珠的伴珠。”“婆婆”将掌心的绿光按在珍珠上,真主瞬间化成完整的海心珠,悬浮在众人眼前,“先代女王将海心珠复制为二,一个由银鳞人鱼守护,另一个由我们姐妹轮流看管,以防被邪祟夺走。我六妹牺牲后,我便隐姓埋名来到美丽城,一边守护美丽城,一边寻找能彻底消灭深渊之息的人。”
泉灵儿听得眼睛发亮,又忍不住红了眼眶:“那……六婆婆她……”
“她的灵魂没散。”“婆婆”指尖划过闪烁的海心珠,珠子里浮出一道微弱的虚影,正是当年挡在蚀物幽灵前的身影,“海心珠能收纳灵魂,等海底彻底安宁,我会带她回故乡。”
玉珊这才松了口气,神披风上的鳞片渐渐舒展:“您早该告诉我们的,害得我们……”
“害得你们更用心地守护这片海,不是吗?”“婆婆”笑着拍拍她的手,目光转向李玉,“我知道你心里装着灵汐,也知道你记挂着小侠。更尊敬我六妹。可你看,这世间的告别,往往藏着重逢的种子。”
她指向窗外的发光水母群,那些水母的光芒此刻愈发明亮,像无数个正在实现的心愿:“这些水母啊,是海底生灵的念想所化。你心里的牵挂,灵汐的遗憾,小侠的责任,其实都在这光里呢。”
小九小脸一歪,突然“呀”了一声,触手指向宝座旁的书架:“那不是怪老头的日记吗?”
众人望去,果然见书架上摆着几本泛黄的册子,封面上正是怪老头那歪歪扭扭的字迹。“婆婆”拿起册子翻开,里面夹着一片干枯的海藻,正是当年怪老头在沙漠里给她的那片。“我和他啊,早就认识。他说要去陆地找能救海底的人鱼的人,我就在这儿等着,一等就是数十年。”
李玉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那些沉甸甸的回忆突然变得轻盈——原来灵汐墓前的白菊,是“婆婆”换的;原来女王城墙上的花,是小侠带着人种的;原来那些以为失去的,都以另一种方式留在了身边。
“婆婆”将海心珠递给李玉:“现在该交给你们了。美丽城和女王城,从来都不是两座城,是海底生灵拧成的一股绳。”
海心珠在李玉掌心发烫,窗外的水母群突然朝着同一个方向游动,光芒在海水中织成一道光桥,连接着美丽城与女王城的方向。玉珊望着光桥,突然笑了:“我知道水母的心愿是什么了。”
“是什么?”小九凑过来问。
“是想让这海底下,所有的鱼人的家,再也没有分离的忧虑啊。”
泉灵儿的金瓶突然旋转起来,洒出的灵泉落在光桥上,让光桥愈发璀璨。“那我们就帮它们实现!”
李玉握紧海心珠,望着光桥尽头那片熟悉的方向——小侠此刻应该正在女王城的城墙上,望着同样的光吧。他突然明白,所谓告别,从来不是终点。那些刻在心底的名字,那些攥在手心的羁绊,都会化作脚下的光,引着他们一步步往前走,走向一个没有遗憾的明天。
大厅里的海流带着水母的光芒,漫过每个人的脚踝,像在为新的旅程奏响序曲。而书架上的日记,正翻开新的一页,等着他们替怪老头写下属于这片海的,未完待续的故事。
海心珠的光芒在李玉掌心流转,与窗外水母群的光桥连成一片,将整个城主府照得如同白昼。“婆婆”望着那道横跨两城的光带,眼角的痣在光中微微发亮:“这光桥啊,是用千万个心愿搭成的。当年我六妹总说,海底的生灵不该分什么女王城、美丽城,大家都是靠着同一片海水呼吸的。”
她走到书架前,从最上层取下一个铜盒,打开时,里面躺着半块磨损的贝壳符,符上刻着与光桥相同的纹路。“这是当年我和、怪老头一起刻的。他说,等哪天海底太平了,就用这符搭座桥,让银鳞人鱼能踩着光去美丽城看水母,让美人鱼能顺着桥去女王城摘珊瑚。”
李玉接过贝壳符,指尖触到符上凹凸的刻痕,忽然想起怪老头在沙滩上画符咒的模样,那时他总说“万物有灵,符咒不过是给念想找个寄托”。原来那些看似随口的话,都藏着沉甸甸的期盼。
“现在啊,该让这符归位了。”婆婆将贝壳符的另一半从怀里取出,与李玉手中的半块拼在一起。两道符刚一接触,便化作一道流光窜向光桥,原本柔和的光带顿时变得凝实,桥面上浮现出无数细小的符文,像在海水中铺了一层会发光的鹅卵石。
“走啊!”小九突然拽着李玉的衣角,触手朝光桥的方向甩了甩,“去告诉小侠姐姐,桥搭好啦!”
泉灵儿早已按捺不住,金瓶在她头顶转得像个陀螺:“我要去叫美丽城的小伙伴,让他们都来看看这光桥!”
玉珊的神披风无风自动,鳞片与光桥的光芒共振,发出清脆的声响:“我去通知女王城的族人,让他们准备好珊瑚花,给光桥的另一头添点颜色。”
众人笑着往外涌,李玉走在最后,回头时正撞见“婆婆”在翻看怪老头的日记,阳光透过窗棂落在书页上,照亮了一行字:“等桥搭好了,就带老太婆去看陆地的日落,听说那光啊,比水母亮十倍。”
“他总爱吹牛。”婆婆的声音带着笑意,眼眶却有些发红,“其实他怕水,连坐船都晕,哪敢去看什么海底的桥。”
李玉忽然明白,有些告别确实不是终点。怪老头的心愿在光桥里,六婆婆的念想在海心珠里,灵汐的影子在记忆里,而他们这些活着的人,不过是带着这些念想,继续把路往前铺而已。
他转身追上众人,海心珠在掌心发烫,像是在催他快走。光桥上,水母的光芒顺着脚踝往上爬,痒丝丝的,像灵汐当年用鱼尾蹭他手心的感觉。远处,女王城的方向传来银鳞人鱼的歌声,美丽城的水母群也跟着应和,歌声里混着玉珊的笑、泉灵儿的喊、小九咿咿呀呀的调子,还有光桥流淌的“哗哗”声,像一首最热闹的歌。
李玉望着光桥尽头那抹熟悉的银影——小侠正摆动着鱼尾朝这边游来,海心珠在她掌心亮得像颗小太阳。他忽然加快脚步,踩着发光的符文往前跑,海水在脚下溅起细碎的光粒,像撒了一路的星星。
原来所谓的圆满,不是把失去的都找回来,而是带着那些牵挂,把日子过成他们希望的模样。光桥的尽头,小侠的银鳞在光中闪闪发亮,李玉笑着朝她挥手,心里的那些沉重,终于在这片光里,化作了轻盈的风。
而城主府的书架上,那本日记还摊开着,新的一页正被海风吹得轻轻颤动,等着他们用往后的日子,写下更多关于光、关于桥、关于永不分离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