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河村的喧嚣与喜庆,在陈平安归来的数日后,才渐渐平息了一些。
但关于“陈案首”的种种议论,却如同初春的嫩芽,在清溪县的各个角落里,悄然滋长,蔓延开来。
陈家院内,陈平安与父母围坐在一张小方桌旁,桌上摆着几样简单的家常菜。
“平安啊,你这次高中案首,也算是光宗耀祖了。”
陈山端起酒杯,脸上带着抑制不住的笑容,声音也比往日洪亮了不少。
“往后,咱们陈家在小河村,乃至整个清溪县,也算是能抬起头做人了。”
李秀也连连点头,眼角的皱纹里都盛满了笑意。
“是啊,平安,娘这辈子,都没像这几日这么风光过。”
“爹,娘,这些都是虚名,不必太过在意。”
陈平安给父母各夹了一筷子菜,温声说道。
“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如何将咱们家的日子,过得更红火起来。”
“平安说的是。”
陈山放下酒杯,正色道。
“你如今是秀才公了,身份不同以往。往后有什么打算,尽管跟爹娘说,我们都支持你。”
陈平安沉吟片刻,说道:“爹,娘,儿子这些日子,也一直在琢磨这件事。”
“咱们家虽然薄有田产,但终究是靠天吃饭,难以长久。”
“儿子想,趁着如今有些名望,在县城里,置办一份产业,也好有个稳定的进项。”
“置办产业?”
陈山和李秀都有些惊讶。
“平安,你可是有什么好门路?”
“儿子打算,与南淮府的墨韵斋合作,在咱们清溪县城,也开一家书坊。”
陈平安将自己的想法,缓缓道来。
“墨韵斋?”
陈山想了想,说道。
“可是那家刊印你话本的书坊?”
“正是。”
陈平安点了点头。
“儿子与墨韵斋的钱掌柜,也算有些交情。若是能与他们合股,想来成功的把握会更大一些。”
“只是,开书坊可不是小事,本钱从哪里来?咱们家……”
李秀有些担忧地说道。
“娘,本钱的事情,儿子自有办法。”
陈平安安抚道。
“儿子在府城时,已与钱掌柜初步商议过此事。钱掌柜对儿子的想法颇为赞同,也愿意出资合作。”
“儿子打算,以一些新的经营理念和未来的收益预期,作为‘技术股’和‘名望股’入股。如此一来,咱们家便不必拿出太多现银,也能在这份产业中,占据一席之地。”
“新的经营理念?”
陈山和李秀都有些不解。
陈平安微微一笑,开始详细解释起来。
“比如,咱们的书坊,不仅仅是卖书。还可以尝试引入一些新的印刷方法,虽然不能与官府的活字印刷相比,但也能提高一些效率,降低成本。”
“再比如,咱们可以针对不同的人群,推出一些定制化的书籍。像是给蒙童启蒙用的识字课本,给农人看的农桑技术手册,给妇人看的菜谱绣谱等等。”
“甚至,咱们还可以与县学合作,办一些小型的‘扫盲班’,教导乡邻识字读书。如此一来,既能传播文化,也能带动咱们书坊书籍的销售,一举两得。”
听着儿子侃侃而谈,陈山和李秀都有些目瞪口呆。
这些新奇的想法,是他们以前从未听说过的。
“平安,你……你这些主意,都是从哪里想出来的?”
李秀忍不住问道。
“不过是平日里多看了些杂书,胡思乱想罢了。”
陈平安随口应道。
“爹,娘,此事儿子已有计较。过几日,钱掌柜会派人前来清溪县,与咱们商议具体的合作事宜。到时候,还需爹娘出面,与他们好生接洽。”
“好好好,平安你放心,此事爹娘一定办得妥妥当当。”
陈山连连点头,心中对儿子的敬佩,又多了几分。
几日后,墨韵斋的钱掌柜,果然派了一位精明强干的管事,带着几名伙计,来到了清溪县。
双方经过一番详细的商议,很快便达成了合作意向。
新的书坊,选址在县城一条颇为热闹的街道上。
由墨韵斋出资修缮铺面,提供货源和部分人手。
陈平安则以其“案首”的名望,以及提出的那些新颖的经营理念,作为无形资产入股,占据了三成份子。
此事一定,陈平安在家乡的名望,再次水涨船高。
不少人都在暗中议论,这陈家小子,不仅会读书,还有经商的头脑,日后前途,不可限量。
书坊的事情,暂且告一段落。
陈平安又将心思,放在了另一件事情上。
那便是陈老爷倒台之后,其名下被官府查抄的那些田产。
这些田产,按照规矩,一部分会充公,一部分则会重新发卖或分配给无地少地的农户。
陈平安如今是秀才身份,又有府试案首的光环加持,在县衙里,也算说得上话。
少年便利用这份影响力,与县令大人商议。
希望能将陈老爷早年间,用不正当手段,从自家和小河村其他一些贫苦乡邻手中,强占去的田地,优先返还或低价赎回。
县令大人对陈平安本就颇为赏识,又见此事合情合理,便欣然应允。
当然,也有一些平日里与陈老爷交好,或是觊觎那些田产的乡绅劣绅,想趁机浑水摸鱼,从中作梗。
有人散布谣言,说陈平安仗着功名,与官府勾结,想要侵吞陈老爷的家产。
也有人暗中使绊子,阻挠田地的重新丈量和分配。
对此,陈平安却是早有准备。
先是请村长陈老三出面,将那些受过陈老爷欺压的乡邻们组织起来,一同向县衙请愿,陈述冤情。
又“不经意”地,将那些乡绅劣绅平日里的一些不法行为,以及他们与陈老爷勾结的证据,透露给了相熟的衙役和县令的幕僚。
如此一来,那些想要兴风作浪之人,顿时投鼠忌器,不敢再轻举妄动。
最终,在陈平安的周旋之下。
陈家和小河村的一些贫苦乡邻,都顺利地赎回或分配到了一部分原本属于自己的田地。
虽然数量不多,但也足以让他们改善生活,摆脱贫困。
经此一事,陈平安在乡里的声望,更是达到了顶峰。
不仅被视为文曲星下凡,更被誉为能为民做主、不畏强权的青天大老爷。
这日,清溪县令为了庆祝本县出了府试案首,也为了表彰陈平安在处理陈老爷田产一事上所做的贡献。
特意在县衙后花园,举办了一场小型宴会。
邀请了县内有头有脸的乡绅名流,以及一些颇具才名的读书人,一同参加。
宴会之上,觥筹交错,气氛热烈。
酒过三巡,县令大人兴致颇高,指着后花园中一株盛开的桂花树,笑着对众人说道:“诸位,今日秋高气爽,丹桂飘香,又逢我县喜事临门,实乃人生一大快事。”
“不知哪位才子,能以此桂花为题,赋诗一首,以助酒兴啊?”
众人闻言,都将目光投向了陈平安。
毕竟,陈平安在兰亭雅集上,一诗惊四座的事迹,早已传遍了整个清溪县。
陈平安也不推辞,略作思索,便起身拱手道:“学生不才,愿献丑一首。”
随即,朗声吟诵道:
“暗淡轻黄体性柔,情疏迹远只香留。”
“何须浅碧深红色,自是花中第一流。”
“梅定妒,菊应羞,画栏开处冠中秋。”
“骚人可煞无情思,何事当年不见收。”
此词一出,满座皆惊。
众人细细品味,只觉得此词不仅写出了桂花的形态神韵,更借物喻人,暗含了作者不与群芳争艳,却自成高格的傲骨与自信。
“好词!好词啊!”
县令大人抚掌大赞。
“陈案首此词,当为今日宴会之最佳!”
其余众人,也纷纷附和,对陈平安的才华,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陈平安的名字,以及这首咏桂的《鹧鸪天》,再次传遍了整个清溪县。
少年的名声,也因此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