贡院之内,因为那突如其来的作弊风波,陷入了一片短暂的混乱。
巡场考官厉声呵斥了几句,才勉强将秩序维持下来。
“诸位考生,肃静!”
那考官铁青着脸,目光在众人身上一一扫过。
“科举乃国之大典,不容丝毫亵渎!若再有人胆敢以身试法,休怪本官不讲情面!”
一番警告之后,考场内的气氛,愈发紧张凝重。
不少考生,都心有余悸地看了一眼陈平安的号舍,暗自庆幸自己没有动什么歪心思。
陈平安则重新坐回号舍,拿起毛笔,继续作答。
只是,这一次,少年的脸上,却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方才那出“贼喊捉贼”的好戏,不过是计划的第一步罢了。
真正的目的,还在后面。
考试继续进行。
又过了一炷香的功夫。
突然,坐在陈平安斜对面的一个号舍里,传来一声压抑的惊呼。
紧接着,便看到一名考生,面色惨白地从号舍里冲了出来,指着自己的试卷,声音颤抖地喊道:“墨……我的墨!我的试卷!”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那考生的试卷之上,赫然多了一大片乌黑的墨迹,将原本写好的诗文,尽数覆盖。
显然,是被人恶意泼了墨。
“这……这是怎么回事?”
巡场考官见状,也是一惊,连忙上前查看。
“大人!大人!是……是有人故意害我!”
那名被泼墨的考生,带着哭腔喊道。
“我方才明明将墨砚放得好好的,不知为何,会突然打翻,还……还泼得到处都是!”
“胡说!”
旁边一个号舍的考生,立刻反驳道。
“我方才亲眼看见,是你自己不小心,碰倒了墨砚!与旁人何干?”
“你……你血口喷人!”
那被泼墨的考生,气得浑身发抖。
“定是你怀恨在心,故意报复!”
“我报复你什么?”
那反驳的考生,也毫不示弱。
“你自己学艺不精,考场失利,便想拉人下水不成?”
眼看着两人就要争吵起来。
巡场考官厉声喝道:“都给本官住口!”
“此事,本官自会查明!”
说着,那考官仔细查看了一下被泼墨的试卷,以及周围的环境。
眉头,渐渐皱了起来。
这墨迹泼洒的形状,以及力道,确实有些蹊跷。
不像是寻常的失手打翻。
倒像是……有人故意为之。
就在这时,一直默不作声的陈平安,突然开口说道:“启禀大人,学生方才,似乎看到了一些不太寻常的动静。”
“哦?你看到了什么?”
巡场考官将目光投向陈平安。
“学生方才,似乎看到邻近号舍的几位兄台,在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陈平安指了指那名反驳的考生,以及他身边的另外几名考生。
“而且,他们的眼神,还不时地向这位被泼墨的兄台这边瞟来,似乎……似乎有些不太友善。”
此言一出,那几名被指认的考生,脸色都是微微一变。
“你……你休要胡说!”
那名反驳的考生,立刻辩解道。
“我等只是在讨论考题,何曾交头接耳,又何曾对这位兄台不友善了?”
“是吗?”
陈平安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那敢问几位兄台,方才在讨论什么考题?可否说与大家听听?”
“我……我们……”
那几名考生,顿时语塞。
他们方才,哪里是在讨论考题,分明是在商议如何对付陈平安,以及嫁祸给这位倒霉的考生。
只是没想到,陈平安竟然会反将一军,将矛头指向了他们。
“大人明鉴!”
陈平安转向巡场考官,拱手道。
“学生怀疑,此事,乃是这几位兄台,蓄意所为!”
“其目的,便是想扰乱考场秩序,嫁祸于人!”
“甚至……甚至可能是想借此机会,将一些与他们有过节的考生,逐出考场!”
陈平安这番话,说得有理有据,掷地有声。
再联想到方才那起作弊未遂之事。
巡场考官心中,已然信了七八分。
“好啊!你们这帮大胆狂徒!”
那考官勃然大怒,指着那几名被指认的考生,厉声喝道。
“竟敢在贡院之内,行此卑劣之事!简直是无法无天!”
“来人!将这几个败类,也给本官拿下!严加审问!务必要查出幕后主使!”
那几名考生闻言,顿时吓得面如土色,纷纷跪地求饶。
“大人饶命啊!我等……我等也是受人指使啊!”
“哦?受何人指使?”
巡场考官追问道。
那几名考生,相互对视一眼,都有些犹豫。
显然,不敢轻易供出幕后之人。
“怎么?还不肯说实话吗?”
巡场考官冷哼一声。
“若是再敢隐瞒,休怪本官对你们用刑了!”
在巡场考官的威逼之下,那几名考生,终于扛不住压力,一五一十地将事情的经过,以及幕后主使之人,都招供了出来。
原来,这一切,果然是那位王姓学子,以及他背后的徐子陵徐公子,在暗中搞鬼。
他们本想在考场之上,用作弊的手段,将陈平安搞臭,取消他的考试资格。
却没想到,陈平安棋高一着,反将一军,让他们赔了夫人又折兵。
恼羞成怒之下,他们便又想出了泼墨嫁祸的毒计。
想要将陈平安,以及一些与王姓学子有过节的考生,一同拉下水。
只可惜,他们的阴谋,再次被陈平安识破。
真相大白之后,整个贡院,都为之震动。
主考官刘学政闻讯,更是勃然大怒。
当即下令,将那几名参与此事的考生,以及那位幕后指使的王姓学子,一并革除功名,永不录用!
至于那位真正的幕后黑手,徐子陵徐公子。
虽然没有直接的证据指证他。
但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此事与他,脱不了干系。
只是,徐家在南淮府城的势力,盘根错节。
刘学政虽然铁面无私,却也不好在没有确凿证据的情况下,轻易动他。
只能暂时将此事压下,日后再做计较。
一场针对陈平安的阴谋,就这样被少年用巧妙的计策,轻松化解。
不仅没有让对方得逞,反而还让那些跳梁小丑,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经此一事,陈平安在南淮府考生中的名声,更是如日中天。
不仅是因为他那惊才绝艳的诗才,更是因为他那临危不乱的智慧和胆识。
当然,也有一些人,对陈平安的手段,颇有微词。
认为他小小年纪,便如此工于心计,城府深沉,日后怕不是什么善类。
对此,陈平安却不以为意。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人若犯我,我必十倍奉还!
这便是少年的行事准则。
府试第三场,在这样一场闹剧之中,落下了帷幕。
考生们怀着各不相同的心情,走出了贡院。
陈平安与张明远、李翰林一同,返回墨韵斋。
“陈兄,你今日可真是太厉害了!”
张明远依旧沉浸在方才的兴奋之中,对陈平安佩服得五体投地。
“略施小计,便将那些宵小之辈,玩弄于股掌之间!当真是大快人心!”
“是啊,陈兄。”
李翰林也由衷地赞叹道。
“若非陈兄足智多谋,我等今日,怕是也要遭了那些人的毒手了。”
“两位兄台过奖了。”
陈平安摆了摆手,神色平静。
“不过是些上不得台面的小伎俩罢了。”
“只是,经此一事,我等与那位徐公子,怕是彻底结下梁子了。”
“那又如何?”
张明远不以为然地说道。
“身正不怕影子斜!我等行得端,坐得正,难道还会怕了他不成?”
“话虽如此,但徐家在府城的势力,不容小觑。日后行事,还需多加小心才是。”
李翰林提醒道。
陈平安心中,也是如此作想。
这位徐公子,吃了这么大的一个亏,绝不会善罢甘休。
日后,怕是少不了一番明争暗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