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失去了意义。白天变成了黑夜,黑夜又迎来了黎明。
云凌的气息越来越微弱,心口散发的灰败死寂气息如同跗骨之蛆,缓慢而坚定地侵蚀着他残存的生机。他的身体越来越冷,越来越僵硬,那灰败的色泽已经从心口蔓延到了脖颈,正向脸颊侵蚀。
“不……不要……” 陈意晚的意识在剧痛和疲惫的冲击下已经有些涣散,唯有守护的执念如同不灭的火焰,在灵魂深处熊熊燃烧。她感觉不到自己双腿的存在,只是机械地、一步、一步、向前挪动。
终于,在第三日的黄昏。
当夕阳的余晖如同熔金般泼洒在一座不起眼的、被藤蔓覆盖的矮小山丘上时,陈意晚体内那点源自地脉幽莲的微弱感应,骤然变得清晰无比!
母莲之心!就在山丘之下!
“到……到了……” 陈意晚干裂的嘴唇翕动着,发出如同砂砾摩擦般的声音。她背着云凌,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踉跄着冲向山丘底部一处被茂密藤萝遮掩的、仅容一人通过的狭小洞口。
洞内并非漆黑。一股温润柔和、带着浓郁生命气息的土黄色光晕,从深处弥漫而出。
陈意晚背着云凌,几乎是滚落着跌入洞中。沿着一条斜向下的、光滑湿润的天然甬道滑落。当身体重重摔落在熟悉的、温润如玉的莲瓣平台上时,她眼前一黑,几乎当场昏厥。
但她强撑着,用颤抖的、血肉模糊的手指,解开缚住云凌的衣襟,将他冰冷灰败的身躯,小心翼翼地平放在莲心中央,那汪散发着磅礴生机的金色地脉元精湖泊边缘。
“前辈……帮……帮我……” 陈意晚抬起头,对着虚空中那弥漫的地脉气息,发出无声的祈求。她知道,这株拥有灵性的母莲,能感知到她的意志。
嗡!
仿佛回应她的祈求,整个母莲之心空间微微震动!莲心中央那汪金灿灿的元精湖泊,平静的湖面骤然翻涌起来!一股精纯凝练到极致、散发着最原始、最厚重生命气息的金色水流,如同有生命般,从湖中升起,化作一道温暖的光带,悬浮在陈意晚面前。
地脉元初精粹!
陈意晚眼中爆发出最后的光芒!她盘膝坐于云凌身侧,一手轻轻按在他那灰败死寂、如同黑洞般的心口裂痕之上。另一只手,则带着一种朝圣般的虔诚与孤注一掷的疯狂,缓缓伸向那道悬浮的金色光带!
“以身为桥!引元初生机!以意化引!调寂灭死气!”
“云凌!给我——回来!”
心中无声的咆哮如同惊雷!陈意晚猛地将手指插入那道金色光带之中!
轰——!!!
磅礴浩瀚、如同星河倒灌般的元初生机,顺着她的手臂,如同狂暴的怒龙,狠狠冲入她早已枯竭的经脉!剧痛!身体仿佛要被这恐怖的能量瞬间撑爆!皮肤寸寸龟裂,鲜血狂飙!
“呃啊啊啊——!” 陈意晚发出凄厉的惨叫,七窍流血,身体剧烈颤抖如同筛糠!但她按在云凌心口的手掌,却稳如磐石!她疯狂地运转着识海中那缕寂灭星痕真意,以自身为熔炉,强行调和、驯服着这股足以让山河变色的磅礴生机!
赤金核心疯狂搏动,如同濒临炸裂的熔炉!大地脉动之力被激发到极致,试图承载这滔天洪流!寂灭真意如同最锋锐的刻刀,艰难地引导着被驯服的一丝丝精纯元初生机,如同最细的银针,小心翼翼地、刺向云凌心口那死寂的灰败缺口!
接触的刹那!
滋——!!!
如同滚油泼雪!灰败的死寂气息与金色的元初生机轰然对撞!一股毁灭性的湮灭波动猛地从接触点爆发!
“噗——!” 陈意晚如遭万钧重击,鲜血狂喷!云凌灰败的身体更是剧烈一震,那蔓延至脖颈的灰败色泽仿佛瞬间加深!
失败了吗?!陈意晚的心沉入无尽深渊!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她识海中那缕寂灭真意,在磅礴元初生机的冲击和同源死寂气息的牵引下,竟骤然变得更加凝练、清晰!仿佛被淬炼过的精钢!陈意晚福至心灵,将全部残存的意念,尽数注入这缕真意之中!
“给我——融!”
寂灭真意化作最灵巧的引针,不再硬撼,而是如同庖丁解牛般,缠绕上那爆发的湮灭波动!奇妙的一幕发生了!那狂暴的、足以毁灭一切的湮灭波动,在寂灭真意的引导下,竟如同被驯服的野马,丝丝缕缕地……融入了那一丝被引导过来的元初生机之中!
灰败与金黄,死寂与生机,这两种极端对立的力量,在寂灭真意这奇异的“桥梁”下,竟形成了一种极其短暂、极其脆弱、却又真实存在的——平衡!一种蕴含着破灭与新生的奇异状态!
这一丝融合了死寂与生机的奇异力量,终于艰难地、缓缓地……渗入了云凌心口那灰败的死寂缺口之中!
嗡……
一声极其微弱、却如同天籁般的轻鸣,从云凌心口深处传出。
那疯狂蔓延的灰败色泽,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极其微弱地……停滞了一瞬!虽然只是一瞬,虽然那灰败依旧浓重,死寂依旧盘踞,但……那彻底断绝的、迈向死亡深渊的步伐,被强行拉住了!
云凌那微弱到几乎消失的呼吸,似乎……极其微弱地……悠长了一丝!
有效!虽然只是暂缓!
巨大的狂喜与更深的疲惫瞬间淹没了陈意晚。她知道自己做到了极限!她维持着这脆弱到极致的平衡,持续引导着一丝丝融合后的奇异力量,注入云凌心口。
每一次引导,都如同在刀山上行走,承受着非人的痛苦与意志的煎熬。她的身体在元初生机的冲刷下不断崩裂,又在母莲之心的滋养下缓慢修复,如此反复,如同置身炼狱。
时间,在这无声的守护与煎熬中,缓缓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日,或许是数日。
当陈意晚感觉自己即将彻底崩溃、灵魂都要被这无尽的痛苦撕裂时——
被她按在掌下的、云凌的心口深处,那一片死寂的灰败中心,一个极其微小、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的……光点,如同在无尽黑暗中挣扎了亿万年的星火,极其艰难地、极其缓慢地……亮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