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控室内的血腥味浓得化不开,警报红光如同垂死巨兽的脉搏,疯狂闪烁。
诸伏景光剧烈喘息着,肺部火辣辣地疼,肾上腺素的狂潮尚未退去,握着枪的手却稳如磐石。他最后看了一眼屏幕上那个抱着萩原、在血泊与残骸中依旧稳步前行的身影,那双燃烧着冰冷银芒的眼睛似乎穿透了屏幕,与他短暂交汇。
实验室的走廊一片狼藉,滞空的子弹、火焰、毒气失去控制后到处乱飞,警报残响与结构呻吟交织成末日的悲鸣。
白炽灯管在爆炸冲击波中疯狂闪烁,忽明忽暗的光线下,扭曲的金属、破碎的玻璃和焦黑的痕迹构成地狱图景。浓烟裹挟着刺鼻的化学焦糊味,翻滚弥漫。
白木抱着萩原研二,在狼藉中稳步前行。
他灰蓝色的瞳孔深处,那针尖般的银芒稳定燃烧,精准地扫描着环境,避开摇摇欲坠的承重结构和流淌的腐蚀性液体。
萩原在他怀中紧闭双眼,呼吸微弱但平稳,额角的伤口在白木无形的能量场覆盖下,已不再渗血。
转过一个几乎被炸塌的拐角,迎面撞上了一个踉跄的身影。
是诸伏景光。
他显然刚从剧烈的爆炸冲击中稳住身形,作战服上沾满灰尘和飞溅的不知名液体,左臂的绷带再次被鲜血浸透。
“西拉...你...” 诸伏景光的声音透有些嘶哑。
他看到了白木眼中那非人的银芒,也看到了萩原的惨状,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
白木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仿佛只是路过一个路标。
他走到诸伏景光身边,抬起头看向监控。
一股无形的、高频的震荡波以他为中心,如同水波纹般瞬间扩散开来!
走廊两侧墙壁上、天花板上残余的所有监控探头,无论是旋转的球机还是隐蔽的针孔,在接触到这震荡波的刹那,如同被无形的巨锤击中!
“噼啪!噼啪!噼啪——!”
密集的爆裂声如同炒豆般响起!所有镜头玻璃瞬间化为齑粉,内部的芯片和电路在超高频震荡下过载、熔毁,冒出细小的青烟。
不只是物理摧毁,一股强大的、带着冰冷逻辑的数据流如同无形的海啸,顺着残存的线路逆向席卷!
控制室、备份服务器、甚至连接着外部云端的冗余存储节点...所有记录着刚才“茧室”内惊心动魄一幕、记录着萩原的决绝、白木的爆发、以及卡尔瓦多斯最后出现画面的数据,无论加密等级多高,都在同一时间被一股蛮横至极的力量彻底抹除、覆盖、打散成无法复原的乱码。
如同有一只无形巨手,将这段历史从数字世界中彻底擦去,不留一丝痕迹。
做完这一切,白木的目光终于落回诸伏景光身上。那双燃烧着银芒的眼睛,冰冷地注视着诸伏景光的瞳孔,没有言语,只有一种不容置疑的指令通过眼神传递:跟我走。
诸伏景光读懂了。
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碎肋骨。
“他又救了我。”诸伏景光心里这么想着。
可是。
自己还有没有完成的事,不能放弃....
还有.....零。
降谷零那张坚毅而疲惫的脸瞬间浮现在诸伏景光的脑海。
他此刻正独自在组织的毒蛇巢穴中周旋,琴酒如同悬顶之剑,贝尔摩德心思难测。
白木和萩原的“逃脱”,尤其是卡尔瓦多斯的“失踪”,必然引发组织内部最严酷的清洗和追查。如果自己也跟着消失...那么所有的怀疑和压力,将毫无缓冲地、山呼海啸般砸向唯一的卧底降谷零!
他不能走。
诸伏景光的嘴唇紧抿成一条坚硬的直线,喉结滚动了一下。
他迎着白木那双冰冷的、非人的银眸,缓慢而坚定地摇了摇头。眼神里传递着无声的信息:不行。零还在里面。我不能走。我必须回去。
白木眼中的银芒似乎微微闪烁了一下,像高速运转的处理器接收到了新的变量。他没有坚持,也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只是极其轻微地点了下头,仿佛认可了这个逻辑判断。
下一秒,白木抬起抱着萩原的手,中指食指并拢向上一抬。
没有预兆,没有杀气。
“砰!咔嚓!”
一声沉闷的撞击伴随着清晰的骨裂声!
诸伏景光之前就受伤的左臂瞬间断裂!
白木的力道控制得极其精妙,恰好让原本就有些骨裂的臂骨彻底断开,剧痛瞬间让诸伏景光眼前一黑,闷哼出声,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后趔趄,重重撞在焦黑的墙壁上。
紧接着,白木的指尖在他胸腹间几个位置闪电般掠过,每一次点击都带着一股阴冷的暗劲。
“嗯。” 忍不住发出闷哼,诸伏景光只觉得内脏仿佛被无形的手狠狠搅动、挤压,剧烈的钝痛和翻江倒海的感觉让他瞬间佝偻下去,脸因痛苦而扭曲,冷汗瞬间浸透内衫。
几处关键的、不会立刻致命但足以造成严重内伤和剧烈疼痛的穴位被精准“照顾”到了。
白木收回手,仿佛只是完成了一项必要的参数设置。他看着因剧痛而蜷缩、剧烈喘息、几乎无法站直的诸伏景光,眼神依旧冰冷。
“火...会烧掉...痕迹...” 白木的喉咙里发出几个极其生硬、如同金属摩擦般的音节,这是他强制唤醒后第一次主动发出接近语言的声音,带着非人的滞涩感。“你...报告...遭遇...袭击...重伤...逃脱...”
他不再看诸伏景光,抱着萩原,转身走向走廊深处更浓的烟雾和火光。
在他身后,被暗劲击中的几处墙壁缝隙和流淌的化学液体上,突兀地燃起了幽蓝色的、温度高得异乎寻常的火焰!火
焰如同有生命般,迅速蔓延,贪婪地吞噬着一切可燃物,发出噼啪的爆响,将实验室的残骸、可能的生物痕迹,连同那些已经被抹除数据的设备残骸,一同卷入毁灭的烈焰。
热浪扑面而来,浓烟更加呛人。
诸伏景光靠在灼热滚烫的墙壁上,左臂和胸腹的剧痛撕扯着他的每一根神经,每一次艰难的呼吸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和灼热的刺痛,汗水混合着灰尘和血污流进眼睛,视线一片模糊。
他透过摇曳的、被浓烟扭曲的视线,看着白木抱着萩原的身影被翻腾的幽蓝火海与浓烟彻底吞噬,看着那无情的火焰以惊人的速度吞噬着走廊里的一切痕迹,战斗的痕迹、逃亡的痕迹、甚至是“卡尔瓦多斯”曾在此逗留过的痕迹。
热浪舔舐着他的皮肤,浓烟呛得他几乎窒息。
他咬紧牙关,用未受伤的右手死死按住剧痛的左臂和仿佛要炸开的腹部,强迫自己站直身体,挺起属于“卡尔瓦多斯”的脊梁。
“咳咳...” 他咳出一口带着铁锈味的血沫,眼神却在这一刻变得无比坚定和清醒。
白木为他杀人了,他会担起这个责任的。毁灭这个组织,他势在必得。
然后,他踉跄着,朝着与白木相反的方向,朝着基地深处尚未完全坍塌、可能还有逃生通道或“合理”遭遇点的区域,一头扎进了同样危险的火海与混乱之中。
距离燃烧基地数公里外,一辆黑色的越野车停靠在路边。车上的人望着基地的大火,露出一个笑容。
他屈起自己玉石般完美的食指指节,轻轻敲了敲自己的太阳穴。那双手和唤醒萩原研二的手都有着完美的弧度,精致的不像真人。
“呵...” 一声低低的、仿佛洞悉了世间一切荒诞与宿命的轻笑漾开。那笑声里有一丝冰冷的玩味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期待。
“...终于要结束了吗...真是...令人期待的声音啊...”
通往八丈岛港口的偏僻公路上,夜色浓稠如墨。松田阵平将马自达踩到底,引擎发出野兽般的咆哮。车窗大开,凛冽的海风如同冰冷的鞭子抽打在他脸上,却丝毫无法冷却他心中翻腾的焦灼。
冰冷的雨水拍打着前窗,雨刮器徒劳地左右摇摆,勉强在挡风玻璃上撕开两条模糊的视野。
松田阵平紧握着方向盘,指关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凫绿色的眼眸死死盯着前方被暴雨和夜色吞噬的山路,里面燃烧着焦灼的火焰和不顾一切的疯狂。
柯南的电话如同惊雷在他耳边炸响。八丈岛!组织!他们竟然又出现了!
救援白木的行动失败,让他的心里憋着一股郁气。现在柯南那边出现了组织的情报,他根本来不及等高明哥协调资源,也顾不上所谓的“纪律”和“风险”马上只身奔赴八丈岛。
导航屏幕上的路线图显示,他正沿着海岸公路疾驰,距离最近的渡轮码头还有近一小时车程。每一分每一秒都像在油锅里煎熬。hagi和西拉的脸在脑海中交替闪现,混杂着“404档案”那地狱般的景象,几乎要将他逼疯。
就在这时!
车灯刺破的前方雨幕中,道路中央,毫无征兆地出现了一个身影!
那身影出现得如此突兀,仿佛凭空从暴雨中凝结出来。
他静静地站在那里,背对着车灯刺目的光芒,怀里似乎还抱着一个人。狂风卷起他单薄破碎的衣衫,湿透的浅色头发紧贴着脸颊,雨水顺着他苍白得毫无血色的下颌线不断滴落。
松田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瞳孔骤然收缩!他几乎是本能地、用尽全身力气狠狠踩下刹车!
“吱嘎——————————!!!”
轮胎在湿滑的路面上发出濒临断裂的刺耳尖叫!巨大的惯性让马自达如同脱缰的野马般疯狂甩尾!
松田死死把住方向盘,手臂肌肉绷紧如铁,对抗着失控的力量!车身在公路上划出惊心动魄的S形轨迹,最终在距离那个身影不到半米的地方,险之又险地停了下来!车头几乎要贴上对方冰冷的身体!
引擎盖冒着白烟,雨水冲刷着挡风玻璃。松田大口喘息着,心脏狂跳如同擂鼓,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愤怒和后怕如同岩浆般冲上头顶!他猛地推开车门,怒吼声穿透暴雨:
“混蛋!你找死吗?!站在路中间……”
后半截怒吼,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掐断,卡在了喉咙里。
车灯惨白的光线下,那个站在暴雨中、浑身湿透、如同从地狱爬出来的身影,缓缓地、缓缓地转过了身。
雨水顺着他苍白失色的脸颊滑落,冲刷着嘴角干涸的血迹和污痕。那双曾经如同灰蓝色琉璃般清澈、后来被药物浸染得涣散迷离的眼睛,此刻正静静地“看”着他。
瞳孔深处,那两点燃烧的、非人的银芒正在剧烈地闪烁、明灭,如同风中残烛,仿佛随时会彻底熄灭。那里面没有重逢的喜悦,没有劫后余生的激动,只有一片近乎死寂的、被某种强大逻辑强行驱动的空洞。
而他的怀里,紧紧地、以一种保护性极强的公主抱姿势,抱着昏迷不醒、脸色惨白、左手缠着厚厚绷带的——萩原研二!
“西……西拉……?hagi?!”松田的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巨大的震惊和狂喜瞬间冲垮了愤怒,随即又被眼前景象带来的更深的恐惧和心痛淹没!他们怎么会在这里?!他们遭遇了什么?!白木的眼睛……那是什么?!
白木“看”着松田,或者说,他的感知系统锁定了松田的生物信号。
【锚点单元‘萩原研二’状态:昏迷,生命体征平稳。】
【锚点单元‘松田阵平’确认。】
【威胁环境:低。】
【核心指令:移交锚点单元,进入安全区。】
【能量濒临枯竭……执行……】
没有任何言语。白木抱着萩原,如同执行程序的机器人,一步,一步,踏着冰冷的雨水,走向后门。他的动作僵硬而精准,仿佛每一个关节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松田如梦初醒,一个箭步冲上前,手忙脚乱地帮忙打开车门。白木将萩原轻轻地放在后座上。
松田阵平扫过萩原和白木的脸。大雨中,眼泪混着雨水落在衣襟里。
“回来就好。”他声音哽咽。
白木僵硬的回过头来,声音卡顿像是掉帧的老电影:“别....担心.....hagi.....没事。”
松田一把抱住白木,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的抱歉、他对自己的无能为力的谴责,担心,心痛,庆幸、喜悦,一时间全部涌上来。
他只能紧紧地抱着白木,用力的勒着白木,勒紧骨头中的力道让两个人都有些疼。
但白木却觉得很踏实。
那双燃烧着银芒的眼睛,如同耗尽了最后能量的灯泡,剧烈地闪烁了几下,那冰冷的、非人的光芒瞬间熄灭!
灰蓝色的瞳孔重新显露出来。
“阵平酱?”
下一刻眸子却失去了所有神采。他脸上那层冰晶般的“面具”也彻底碎裂,只剩下极致的疲惫和濒临崩溃的脆弱。
他下巴放在松田的肩膀上陷入了沉睡。身体的重量完全交给了松田。
冰冷的、湿透的身体落在松田怀里,轻得吓人,仿佛只剩下了一把骨头。
“西拉!”松田的声音被暴雨砸在车顶的轰鸣淹没。
他迅速抄起他的腿弯,以最快的速度将人塞进后座,安置在萩原研二的身侧。两个失去意识的人,在昏暗的车厢里并排躺着,触目惊心。
松田“砰”地甩上车门,隔绝了狂暴的雨幕。
他几乎是扑进驾驶座,湿透的衣服紧贴在身上,带来刺骨的寒意,却远不及心头万分之一的冰冷和焦灼。他猛地踩下油门,马自达再次咆哮着冲入雨夜,轮胎卷起巨大的水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