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的余晖慵懒地涂抹在米花町的街道上,将行人的影子拉扯得细长而怪异。降谷零正以一种颇为滑稽的姿态行走着。他微微弯着腰,一只骨节分明、青筋微现的大手牢牢钳制着江户川柯南的小手。
巨大的身高差迫使降谷零不得不大幅度地向一侧歪斜身体,才能勉强维持这个牵手的姿势。这让他平日利落干练的形象荡然无存,走路的姿态显得笨拙而别扭,像个刚学会带孩子的生手。
柯南被那只力道不容拒绝的手拉着,只能迈着小短腿,几乎是踉跄着跟上降谷零刻意放缓但仍显急促的步伐。他低垂着头,圆圆的镜片在斜阳下反射着无机质的微光,巧妙地遮掩了那双锐利眼眸中飞速掠过的警惕与一丝被强行拖拽的愠怒。
“这家伙,绝对是故意的!”
柯南在心底狠狠腹诽。明明可以自己走自己的,非要这样牵着他,简直是自讨苦吃,自作自受!
他一边在心里吐槽安室透这“自来熟”的恶趣味,一边强迫自己绷紧神经,努力扮演好一个懵懂好奇、对危险一无所知的小学生角色,每一根神经都在高度警戒着身边这个心思深沉的男人。
就在这时,路旁一家玩具店巨大的橱窗闯入了柯南的视线。里面陈列着最新款的“假面超人”系列模型,绚丽的涂装在聚光灯下闪闪发亮,刺眼得如同一个完美的舞台信号。柯南眼神一闪,几乎是瞬间,属于“江户川柯南”的表演开关被彻底打开。
“哇啊啊——!!!”
一声极其夸张、带着破音的童稚尖叫,突兀地撕裂了街道黄昏的宁静。柯南的身体猛地向前一挣,仿佛被那色彩鲜艳的模型磁铁般吸住了全部心神,小小的身体爆发出惊人的力量。
“是假面超人!最新战斗形态的!超——级——帅——!”
他一边怪叫着,一边使出吃奶的劲儿试图挣脱降谷零的手,像颗被点燃的小炮弹一样就要往橱窗玻璃上扑去。那架势,仿佛下一秒就要把整张脸都贴上去,口水都要流下来的狂热模样,引得路过的行人纷纷侧目,忍俊不禁。
降谷零的手适时地松开了。
他好整以暇地站在原地,双手插回风衣口袋,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位享誉关东、以冷静睿智着称的高中生名侦探工藤新一,此刻正为了完美的伪装而卖力地表演着这种幼稚到近乎荒诞的狂热。那笨拙又夸张的肢体语言,配上那破音的尖叫,实在是一出绝妙的讽刺剧。
柯南嘴里呜哩哇啦地发出各种惊叹词,小脸几乎要贴在冰凉的橱窗玻璃上,手指激动地指点着模型,心里却七上八下,警铃大作。这一路走来,对方看似随意的闲聊,话里话外都在绕着西拉哥。
柯南就算是个傻得也知道此人的目的明确。但好在,降谷零的试探焦点似乎集中在西拉身上。
这至少让柯南紧绷的心弦稍稍松弛了一点点。看来降谷零目前只是把他当作一个与关键人物白木有特殊关联的小孩,一个需要观察的“媒介”,而非直接怀疑他就是工藤新一。
“他不知道我的身份……至少目前没有直接证据指向这点。”
柯南暗自判断,镜片后的目光锐利依旧。然而,白木同样是组织实验体,其身上的谜团和潜在风险丝毫不亚于Aptx4869,这让他对降谷零的戒备之心没有丝毫懈怠。
降谷零同样心思电转。他刻意维持着对“江户川柯南”这个身份的认知,扮演着一个对“天才小学生”略有兴趣、试图通过他了解白木的“安室透”。一来,他想亲自试探工藤新一的警惕性和应变能力,看看这位被组织视为眼中钉的高中生侦探,在极端压力下是否真的足够可靠,值得他投入更多的信任和资源。
二来,他本身要打探的就是白木为何那么在意柯南,以及那天的神异现象。所以能够诱导柯南跑偏重点,对于他真正的目的有利。
第三点,也是最关键的一点……他确实对白木的事情极度关注。松田阵平、萩原研二、伊达航,甚至景光,他们对于白木都带着强烈的个人情感色彩。
但他在组织卧底多年,目睹了太多人性的扭曲与背叛,深知“信任”二字的分量。他不想破坏与同期们历经生死的情谊,但身为公安警察的责任感和卧底生涯刻入骨髓的谨慎,让他无法完全排除任何潜在的风险。这种对柯南的和迂回的试探,正好合了他的心意。
他要用自己的眼睛去观察,用自己的方式去判断。
两个各怀心思、心思缜密的人,维持着表面和谐的假象,一前一后地走进了不远处灯火通明的大型超市。
安全屋
萩原研二对着面前一堆精密的电子元件和塑胶炸药,长长地、哀怨地叹了口气。他,堂堂警视厅警备部机动队爆炸物处理班(曾经的)王牌拆弹手,如今转职公安后,干得最熟练、频率最高的活儿,竟然是——装炸弹!
“简直是天理不容啊……”他小声嘟囔着,手上动作却快如闪电,灵巧的手指在导线和计时模块间翻飞,精准而高效。降谷零给他的任务很明确:接手保护\/控制关键证人中岛英明。
但问题在于,他们不能大张旗鼓地直接冲进关押中岛的地下室把人带走。那样动静太大,无异于直接告诉组织“这里有鬼”,对正以“卡尔瓦多斯”身份在组织内部如履薄冰的诸伏景光来说,将是灭顶之灾。
诸伏景光的卧底身份,不能完全维系在中岛英明的“缄默”和负责看守他的公安同事的严密防护上。不然风险太高。
所以为了保证万无一失,将中岛安全转移又不引起组织丝毫怀疑,萩原研二只能“重操旧业”。
或者说,被迫开发了职业生涯的新方向。
他和诸伏高明计划,在安全屋所在的居民楼里,安装一枚威力可控、但足以引起巨大恐慌的“烟花”。
然后,由自己人匿名报警,引爆炸弹处理班前来拆弹。在疏散整栋楼乃至周边区域的居民时,公安的人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混在疏散人群或救援队伍中,“意外发现”被秘密关押在地下室的中岛英明,并将他“解救”出来。
这样一来,救人行动天衣无缝,仿佛只是一场不幸的意外事件中被波及的无辜者。同时,这场突如其来的爆炸,也可以大做文章,变成吓唬中岛的前情。
类似“组织都要用炸弹灭你的口了,中岛先生,再不说点真正有价值的东西,我们只能遗憾地把你“无罪释放”……想想看,走出警视厅大门后,你能活过几小时?”
想到降谷零布置任务时,那张俊脸上露出的、混合着绝对理性和一丝冷酷的阴险笑容,萩原研二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那个金发混蛋,在黑暗里浸染得太久,某些手段确实越来越……高效、直接了。
手上的工作没有丝毫停顿,最后一个连接点完成。萩原研二仔细检查了一遍,确认炸弹结构稳定,倒计时启动后会有足够的时间让拆弹班反应,威力也精确控制在只摧毁目标房间而不会危及建筑主体。
他抹去指纹和可能的微量痕迹,像幽灵一样悄然离开了房间。
走出略显破旧的居民楼,夕阳已沉入地平线大半,天空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逢魔时刻”景象。浓重的暗红如泼洒的鲜血,边缘是失去了光芒的死寂昏黄,更远处则是吞噬一切的、纯粹而冰冷的深蓝。几种极端的颜色粗暴地杂糅在一起,仿佛冥界的大门正在天边缓缓开启,投射下不祥的阴影。
萩原研二压低了帽檐,目光锐利地扫过街角。停在不远处一辆不起眼的黑色轿车里,驾驶座上的诸伏高明对他微微颔首。萩原迅速比了个“完成”的手势,闪身坐进了停在路边的另一辆灰色轿车内,关上车门,将自己彻底融入阴影中。
诸伏高明收回目光,深吸一口气,拿出一个经过特殊改装的手机,摁下了拨通键。电话瞬间被转接到一个虚拟节点。
东京某处数据中心,泽田弘树创造的超级AI“诺亚方舟”无声地运行着。它马上接管了通讯信号,彻底隐去了真实的Ip地址,并实时改变了通话的音频特征。手机听筒里传出的,不再是诸伏高明那标志性的冷静低沉、带着长野口音的男声,而是一个清脆甜美、带着点怯生生的萝莉音:
“喂…喂?是警察叔叔吗?我…我害怕…米花街道,5-48号…这里…这里有好可怕的烟花…好多线线…还有数字在跳…红色的!那个人…他说如果不快点拆掉,就会‘bang!’的一下炸开哦!好大好大的声音…呜…你们只有…只有30分钟了…快点来救救大家…” 带着哭腔的童音充满了恐惧和无助,极具迷惑性。
台词一说完,诸伏高明立刻掐断了通话。
手机屏幕上,泽田弘树远程操控的界面跳出一个绿色的“oK”标志,表示警视厅的追踪系统未能锁定他们的位置,信号彻底消失在数据海洋中。诸伏高明没有丝毫犹豫,利落地拉下手刹,轿车无声地滑入车流,迅速远离了这片即将成为风暴中心的街区。
萩原研二坐在灰色轿车里,隔着单向玻璃,目光紧紧锁定着5-48号楼的大门。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黄昏的最后一丝光线也彻底消失,城市华灯初上。他能感觉到自己掌心微微渗出的汗。这不是紧张,而是一种混杂着荒诞感和高度专注的兴奋。他在等待,等待他曾经的战友、他无比熟悉的“战场”主角登场——警视厅爆炸物处理班的同僚们。
超市
超市里灯火通明,冷气十足,与外面渐沉的暮色和逢魔时刻的诡异感形成了鲜明对比。人流熙攘,广播里播放着轻快的促销广告。
柯南被降谷零半推半就地“带”到了生鲜蔬果区。降谷零推着一辆购物车,姿态放松,仿佛真是一个带着邻家孩子来采购的普通青年。
“柯南君,晚上想吃什么?咖喱怎么样?或者汉堡肉?”降谷零拿起一盒包装精美的和牛汉堡肉,语气自然,目光却如同扫描仪般掠过柯南的每一个细微表情。
“啊!汉堡肉!这个最简单了!”柯南立刻进入状态,踮起脚尖,指着肉盒,脸上是纯然的渴望,声音拔高了八度,引来旁边一位主妇善意的微笑。
“好,那就汉堡肉。”降谷零将肉盒放入购物车,动作流畅。他推着车往前走,状似无意地问道:“说起来,柯南君和白木警官住在一起呢?他好像很照顾你。”
来了!柯南心中警铃微震,面上却露出苦恼又有点小得意的表情:“西拉哥哥是很好啦!经常给我买假面超人的新模型!不过博士说总麻烦别人不好…” 他巧妙地避开了实质内容,将关系定位在“照顾小孩的邻居大哥哥”上。
“而且,我不是和西拉哥哥一起住,我是和松田警官、萩原警官还有西拉哥哥一起住!”
柯南腹诽:全是警察哦!宵小退散!
“是吗?”降谷零轻笑,停在冷藏柜前挑选牛奶,“白木君确实是个特别的人。那天在…嗯,他似乎很紧张你呢。你们以前就认识吗?” 他问得随意,眼神却锁定了柯南镜片后的眼睛。
“唔…”柯南歪着头,做出努力回忆的样子,“以前…我不知道诶!我是最近才搬来米花町的呀!啊!安室哥哥,我要喝那个草莓牛奶!” 他再次祭出转移注意力大法,小手指向冷藏柜最上层一排包装可爱的草莓奶。
降谷零从善如流地帮他拿下来,放进购物车,没有继续追问,但眼底的深思并未散去。
就在降谷零推着购物车走向收银台的同时,尖锐的警笛声撕裂了米花町5-48号街区的夜空。数辆闪烁着红蓝警灯的警车和醒目的“爆炸物处理班”专用车辆疾驰而至,刺耳的刹车声中,训练有素的警察们迅速下车,拉起长长的警戒线。
“快快快!疏散整栋楼和周边五十米内所有居民!动作要快!重复,这不是演习!”现场指挥官拿着扩音器,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沙哑。恐慌像瘟疫般蔓延,居民们穿着家居服、拖鞋,抱着孩子,在警察的引导下仓惶地向安全区域奔逃。
穿着厚重防爆服的拆弹专家们提着装备箱,如临大敌地冲向目标居民楼。
坐在灰色轿车里的萩原研二,透过车窗看着那些身影义无反顾地冲进黑暗的楼道,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
他太熟悉那种步伐,那种一往无前的姿态。曾几何时,他也是其中的一员。而如今,他成了那个布置“考题”的人。荒诞感和一种深沉的愧疚交织在一起,但很快被更强烈的任务目标压了下去。他的目光如同鹰隼,在混乱疏散的人群中快速搜寻着。
风见裕也早已混入维持秩序的警察和惊慌的居民中,目标明确地向着安全屋地下室的方向移动。计划正在按部就班地进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