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德尔·莎菲克感觉自己像一片在狂风中飘零的叶子,被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裹挟着前进。
她的脚踩在熟悉的地毯上,却感觉不到丝毫实感,整个世界都在她周围旋转、崩塌。
不,不能走…我的多莉…我不能丢下她… 内心的尖叫几乎要冲破喉咙,却被巨大的悲痛和无力感死死压住。
女儿那双变得冰冷、决绝的黑眼睛在她眼前晃动,那声“这是命令,不是请求”像被烧红了的锁链,捆住了她的手脚,也冻僵了她试图反抗的意念。
阿拉里克的手臂像铁箍一样紧紧圈着她,半扶半抱,几乎是拖拽着她穿过长长的走廊。
他的力道很大,不容她挣脱,步伐快得让她踉跄。
她能感觉到丈夫身体的紧绷和颤抖,能听到他粗重压抑的呼吸喷在她的发顶,但他没有停下,也没有回头。
“阿拉里克…放开我…求你了…”
她试图挣扎,声音微弱得像呜咽,泪水模糊了视线,让她看不清前方,也看不清丈夫此刻脸上是何等痛苦扭曲的表情。
她徒劳地伸出手,想要抓住什么——门框、墙壁,任何能让她留在这座充满女儿气息的房子的东西——但阿拉里克的手臂收得更紧,毫不留情地将她带离。
“为了多莉…古德尔,为了她…”
阿拉里克的声音嘶哑,在她耳边重复着
古德尔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
当阿拉里克几乎是强行将她带过那道门槛时,她最后回头望了一眼——家的温暖光线被迅速割裂在身后。
然后,她看到了停在庄园大门外的马车。
那不是他们家常用的、带有家族徽章的华丽马车,而是一辆毫不起眼的、深色的、仿佛能融入阴影里的普通交通工具,夜骐们静静地停靠着,拉着它静静地停在那里,像一口等待已久的棺椁。
“阿拉里克…放开我…求你了…”
她试图挣扎,声音微弱得像呜咽,泪水模糊了视线。
就在这模糊的视野里,她看到走廊尽头那扇门前站着的身影——不是想象中邓布利多本人,也不是穆迪那样声名在外的傲罗。
那是一个穿着略显破旧、但洗得干净的男巫袍子的男人,身形瘦削,面容温和却带着挥之不去的疲惫感,棕色的头发间已过早地掺了几缕灰白。
是莱姆斯·卢平。
古德尔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硌了一下,一种混杂着惊讶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源自古老偏见的抵触情绪,不合时宜地冒了出来。怎么会是他?一个……狼人?
古德尔第一反应是如今自己落魄了,竟然要被一个狼人羞辱。
阿拉里克的脚步也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显然也认出了卢平。
他搂着妻子的手臂僵硬了一瞬,灰蓝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但很快就被更沉重的现实压了下去。
他深吸一口气,几乎是同时,更加用力地扶稳了古德尔,朝着卢平微微点了点头,动作僵硬,却带着一种默认和接受。
卢平的脸上没有任何被冒犯或居高临下的表情。
他那双温和的、带着些许忧伤的眼睛平静地看着他们,仿佛完全理解他们此刻的震惊、痛苦乃至那一闪而过的偏见。
他只是微微侧身,让开通往门外密道的空间,声音低沉而稳定。
“时间紧迫,请跟我来,马车已经准备好了……我会陪你们一起岛日本的。”
“不——!”
古德尔发出一声短促而凄厉的哀鸣,所有的力气仿佛瞬间被抽空,她几乎瘫软下去。阿拉里克闷哼一声,用尽全力支撑住她,几乎是抱着她,一步步走向那辆马车。
“爱德华…我的爱德华…妈妈又要失去一个孩子了…阿拉里克,不可以,我要陪着我的孩子……”
混乱的思绪中,早夭长子的面容与女儿决绝的脸庞交织在一起,撕扯着她的心脏,好像多罗西娅推开他们,就已经在说“我要去死了”。
失去爱德华的痛苦如同昨日重现,他苍白的脸色又一次闪回。而这一次,是活生生的、更加主动的剥离,痛楚尖锐得让她想要撕裂自己。
多罗西娅已经陪伴了她太久,比爱德华要久……她甚至记不起儿子的脸,却能记起多罗西娅每一次像小鸟一样欢快的神情。
她被半推半抱着塞进了马车狭窄的车厢,雍容华贵的女人如今趴在马车的台阶上,两个成年男子也手足无措,最后还是阿拉里克心一横直接给抱了起来。
车厢里冰冷、陌生,带着一股陈旧的灰尘味。阿拉里克紧跟着坐了进来,沉重的车门在她身后“砰”地关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彻底隔绝了外面那个她生活了几十年、承载了她所有爱恋与悲伤的世界。
马车轻轻一震,开始移动。
透过小小的、施了模糊魔法的车窗,莎菲克庄园那熟悉的轮廓在雪光中迅速后退、变小。
被抽走了灵魂,瘫在冰冷的座椅上,不再挣扎,也不再哭泣,只是睁大了空洞的眼睛,望着窗外那片正在无情逝去的、她视为生命一部分的景象。
阿拉里克紧紧握着她的手,那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但他同样一言不发,只是胸膛剧烈地起伏着,眼睛里是一片死寂的荒芜和强行压抑的剧痛。
车轮碾过积雪,发出单调而压抑的辘辘声。
这声音穿透薄薄的车厢壁,像钝刀子一样割着古德尔的神经。
女人忽然猛地挣脱开丈夫的手,发疯似的扑到车窗边,用颤抖的手指徒劳地抠着那被魔法模糊的玻璃,仿佛想穿透这层阻碍,再看一眼她的家,再看一眼她可能永别了的女儿。
“多莉……我的多莉……”
她发出如同受伤母兽般的呜咽,声音破碎不堪。窗外的世界是一片飞速掠过的、扭曲的白色与灰色,家的影子早已消失不见,只有冰冷的树林和空旷的雪原。
绝望像冰冷的湖水,彻底淹没了她。
阿拉里克没有阻止她,只是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他知道,任何言语在此刻都是苍白的。
他只能任由妻子发泄这撕心裂肺的悲痛,同时承受着自己内心同样汹涌的绝望。
他失去了一个儿子,现在,又被迫“抛弃”了女儿,带着妻子亡命天涯。
作为丈夫,作为父亲,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失败和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