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色的火焰散去,温暖、明亮、充斥着食物香气、松木气息和隐约欢笑的莎菲克庄园客厅,如同一幅绚丽的画卷,骤然展现在西弗勒斯·斯内普眼前,与蜘蛛尾巷的死寂阴冷形成了近乎残酷的对比。
多罗西娅率先迈出壁炉,脸颊因兴奋和热度泛着健康的红晕,客厅里的谈话声在他们出现的瞬间戛然而止。
然而,迎接斯内普的并非质疑或尴尬的寂静。
纳西莎率先站起身,她美丽的脸上绽放出真诚而温暖的微笑,那笑容驱散了她眉宇间常带的些许忧郁。
她优雅地迎上前,动作自然流畅,仿佛斯内普的到来是再寻常不过的节日拜访。
“西弗勒斯!”
她的声音柔和而动听,带着显而易见的欢迎,“你能来,真是太好了!我们刚才还在说起你。”
古德尔则已经指挥着家养小精灵端来了一杯热气腾腾的、散发着肉桂和橙子香气的香料葡萄酒。
“亲爱的,圣诞快乐!快来尝尝这个,刚热好的,驱驱寒。”
她的话语像她织的毛衣一样温暖贴心,不容拒绝地将酒杯塞进了斯内普有些僵硬的手中。
丰盛的圣诞晚餐在宽敞明亮的餐厅里进行。长长的餐桌上铺着雪白的亚麻桌布,中央摆放着巨大的、用冬青和银丝带装饰的中心花饰。
闪闪发光的银质餐具和晶莹的水晶杯映照着天花板上垂落的魔法蜡烛温暖的光晕。
气氛比斯内普预想的要轻松许多。
阿拉里克和卢修斯谈论着魔法部一些无关痛痒的动向,避开了所有敏感话题。
古德尔和纳西莎则交流着编织心得和花园打理,偶尔温和地询问西奥多和德拉科在学校的近况。
多罗西娅是席间最活跃的元素,她像一只快乐的蝴蝶,时而跟父母撒娇,时而低声与德拉科斗嘴,时而试图将沉默的西奥多拉入谈话,甚至鼓起勇气,偶尔问斯内普一两个关于魔药学的、不算太复杂的问题。
斯内普大部分时间保持着沉默,只是机械地用餐。
当多罗西娅问起某种稀有草药的特性时,他还是用他那特有的、低沉而精确的语调简短地回答了几句。
餐宴进行到后半段,酒足饭饱,气氛愈发松弛。
家养小精灵们悄无声息地撤走了主菜的盘碟,换上了精致的甜点。
就在这短暂的、相对安静的间隙,古德尔用绣着精致花边的餐巾轻轻擦了擦嘴角,脸上依旧带着温和的笑意,目光转向斯内普,语气听起来像是随口一提的关心。
“亲爱的西弗勒斯,最近……一切都还好吗?那位大人……那边,没什么特别的动向吧?”她的声音不高,但在相对安静的餐桌上显得格外清晰。
这句话如同一声惊雷,在看似平静温馨的餐桌上方炸响。
瞬间,空气仿佛凝固了。阿拉里克正准备端起酒杯的手停顿在半空,脸上的松弛瞬间被一丝凝重取代。
卢修斯·马尔福嘴角那抹惯有的、略带慵懒的弧度消失了,他灰色的眼睛锐利地看向古德尔,又迅速瞥向斯内普,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警告和紧张。
纳西莎脸上的笑容僵硬了,她放在膝上的手不自觉地攥紧了裙摆,指节微微发白。
就连一直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西奥多,也抬起了眼帘,冰蓝色的瞳孔微微收缩。
德拉科更是猛地绷直了背脊,灰眼睛里闪过一丝慌乱,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教父。
斯内普的反应是最细微,却也最令人心悸的。他握着叉子的手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下,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他那张原本就没什么表情的脸,此刻更像是一张毫无生气的蜡像面具,所有的情绪被瞬间封锁在那双骤然变得深不见底的黑眼睛之后。
他没有立刻回答,只是缓缓地、极其缓慢地将手中的餐具放下,银质刀叉与瓷盘接触,发出轻微却刺耳的“咔哒”声,在这片死寂中格外突兀。
多罗西娅的心猛地一沉。
她一直沉浸在节日的喜悦和成功“绑架”斯内普教授的成就感中,几乎快要忘记笼罩在所有人心头的巨大阴影。
此刻,母亲这句看似随意的问话,像一把冰冷的锥子,猝不及防地刺破了这层用温暖和美食精心营造出的虚假泡沫。
她清晰地看到了父亲眼中那一闪而过的、深藏的忧虑,那不仅仅是好奇,更像是一种对未知风暴的恐惧和打探。
她看到了马尔福夫妇瞬间的紧张和戒备,那是一种长期生活在高压和危险边缘形成的本能反应。
她也看到了德拉科和西奥多脸上无法掩饰的惊悸。
而斯内普的反应,更是让她感到一阵寒意。
他那瞬间的僵硬和随之而来的、更深沉的冰冷与沉默,仿佛在无声地宣告着那个世界的残酷与危险,与他们此刻身处的温暖餐厅格格不入。
她突然意识到,她的父母,看似从容镇定地维持着纯血家族的体面和节日的温馨,内心深处却和她一样,对那个遥远的、被称为“那位大人”的黑魔王怀抱着巨大的、难以言说的恐惧。
他们小心翼翼地打探,不过是想从最接近权力中心的人口中,窥得一星半点的信息,以求一丝心理上的准备或安慰。
这种恐惧,是如此真实,如此普遍,甚至连她的家也无法完全幸免。
这一刻,多罗西娅心中那份单纯的节日欢愉蒙上了一层阴影。
她不再是那个只关心教父是否来参加聚会的小女孩,她真切地触摸到了弥漫在成年巫师世界里的、无孔不入的恐慌。
她看着斯内普教授那张毫无表情的侧脸,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他身处的世界是何等的黑暗和沉重,而他此刻坐在这里,是多么的不易。
多罗西娅·莎菲克,做出了一个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