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部上下谁不清楚,哪怕是尚书大人,在胡大老爷面前都得低头。
胡大老爷若天天如此,尚书大人还怎么过?
工部究竟该听谁的?
胡大老爷虽在府中日夜享乐,但工部对他的评价却有所改善。
毕竟以他的身份,就算没有实际贡献,也没人能奈何得了他。
从现状看,这倒是有利无弊。
功劳显着,足以让整个工部获益,这总比无所事事强。
简单来说,这是胡大老爷用实力摆烂。
与此同时,应天府上元县也受到此次江南水患的影响。
全县一片狼藉,作为县尉的胡仁彬满面愁容,四处奔波处理事务。
房屋修缮和灾民安置等苦差事全落在他肩上。
毕竟他只是个县尉,上面还有县令和县丞。
这时,县令李开祥急匆匆赶来,严肃地问:
“胡县尉,情况如何?”
“目前的粮款是否充足?”
胡仁彬擦了擦脸,苦涩地摇头道:
“大人,粮款早已不足,我们只能拆东墙补西墙勉强支撑。
”
“今日又传来消息,说我们在继续赈灾,灾民越来越多。
”
“我看库房里的粮款,恐怕明天就会耗尽!”
李开祥闻言脸色骤变,愁眉深锁。
李开祥虽将诸多棘手事务推给胡仁彬,但他才是真正的首要负责人。
毕竟身为县令,若出问题,上级问责不会只针对一个小小的县尉。
想到此处,李开祥便感到头疼不已。
他揉了揉头皮,看向胡仁彬问道:“胡县尉,我记得你似乎是应天人?”
胡仁彬坦然点头,他的籍贯无法更改,只是未曾提及父亲胡惟庸的身份。
李开祥听后未置可否,随后说道:“走吧,我们去趟应天府。
眼下只有向户部求助,否则赈灾难以继续。
不知户部的官员会如何应对我们,但无论如何,总要去试试,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
胡仁彬深以为然,他也深知官场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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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胡仁彬而言,近来他终于理解父亲平日教诲的意义。
临别时,父亲叮嘱道:“去了之后,多观察,少说话,凡事三思而行,莫急于表态。
”
“很多时候,表面看起来是一种情况,但晚上独处时仔细想想,你会发现事情背后可能另有深意。
”
“要学会透过现象看本质。
”
“记住这句话:不要只听别人说什么,要看他实际做了什么。
”
“无论他说得多好听,如果他的行为让你难以理解或不喜欢,最好离他远些。
”
胡仁彬牢记着这句话。
到上元县后,他声称只是花钱疏通关系便来了,根本没参加科举。
这种说法让县令和县丞对他有些轻视。
在他们看来,哪怕是举人来当官,也比这种情况强。
读书人对这种事天然反感。
不过,他们在官场摸爬滚打多年,懂得求同存异的道理。
所以,胡仁彬与两位上司保持适度距离,如同普通同事般相处。
然而,天灾来临,一切顾虑都被抛到脑后。
县令、县丞、县尉都肩负重任,谁都逃不掉。
县令虽身处前线,其他人就能置身事外吗?
行至应天府的路上,胡仁彬犹豫片刻后说道:
“大人,我去户部如何?您身为主官,若在此期间离开,恐怕会有诸多不便。
”
县令李开祥笑着拍拍胡仁彬肩头。
“谢谢你的关心!你以为我不知道吗?”
“可这是没办法的事啊!”
“若是我不去,你这样一个小小的县尉,恐怕连户部的大门都进不去。
”
“我虽在户部也只是个小官,但也算一方主事,至少能让我们顺利进门。
至于结果如何,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
“唉,想想都觉得头疼。
”
李开祥的话让胡仁彬沉默了。
他不是傻子,他知道只要提到父亲的身份,根本不用担心进不了户部。
可一想起父亲严肃告诫不要暴露身份的模样,以及那根令他记忆犹新的鞭子,胡仁彬不禁打了个寒战。
算了,还是先跟县令去看看情况再说吧。
现在没必要暴露身份。
上元县隶属应天府,来京城还算便利。
然而,两人刚到户部门口,就觉得气氛不对劲。
天啊!
这是户部吗?
谁家户部门口这么热闹?
这些人挤在门口,里面的人想出来都很困难。
而想要进去同样麻烦,这些人都被户部的兵丁拦在外面。
仔细一看,原来这些被拦住的都是官员。
作为后来者,李开祥和胡仁彬小心地靠近人群,想知道他们为何而来。
结果一听,才发现这些人竟全是他们的对手,都是来要钱的。
简而言之,这次江南的水灾影响范围很广,不仅江浙一带受灾严重,周边地区也受到影响。
如今哪个地方不缺钱?这时候不来户部喊两句,又怎么筹集赈灾的资金呢?
李开祥忧心忡忡地拉住胡仁彬,问道:“胡县尉,你在户部有没有熟人?现在这种状况,恐怕会有大问题。
你看外面这么多等着的人,即使朝廷拨款救灾,也得分先后顺序吧。
照目前的情况看,轮到我们时,怕是遥遥无期了。
如果你有熟人或者关系,我会记住这个人情。
”
胡仁彬苦笑一下,摊手道:“大人,要是我在户部有人,会甘愿待在这个小县当县尉吗?六部总比上元县强吧。
”
李开祥听后脸色微变,但没好意思责怪胡仁彬,因为他说的是实话。
他不过是病急乱投医而已。
见毫无进展,他只好带着胡仁彬来到户部门口,给了一个守卫一两银子,请他去通报一位有点头绪的主事。
然而,那位主事只是回了一句“知道了”,便没了消息。
李开祥和胡仁彬等了一整天,最终未能进入户部。
两人疲惫不堪地看着众人下班离去,只好沮丧地转身回去。
公务在身,他们不能去胡仁彬家借宿,于是就在附近找了个客栈过夜。
清晨,李开祥与胡仁彬便来到户部门前,打算像其他人一样耐心等待。
然而两天过去,依然没有消息传来。
到了第三日,胡仁彬终于按捺不住,挤出一丝笑容,拦下一位忙碌的小吏询问何时能被召见。
他提到上元县灾情严重,急需处理。
李开祥看到这一幕,内心焦急万分。
他万万没想到,胡仁彬的态度竟如此失礼,不仅未给予小吏应有的尊重,反而让事情陷入僵局。
李开祥懊悔不已,后悔当初不该带这个人前来。
他出身偏远地主家庭,凭借科举一步步成为县令,却因缺乏背景始终未能升迁。
此次希望借助胡仁彬的关系解决问题,不料却弄巧成拙,得罪了户部的人。
李开祥并非初次踏入六部处理事务。
他对六部那些小吏的行事风格再熟悉不过。
什么叫京官见官大的**?
若论品阶,这些小吏甚至比不上胡仁彬这样的县尉。
但事实却是,由于他们长期供职于此,表面虽不起眼,谁知道他们认识何人、背后又有谁撑腰?
更何况,六部内部或许复杂,但在外界,他们总是齐心协力。
哪怕只是小小的县令,就连知府到了这里也得恭敬对待。
因此,李开祥急忙一把抓住胡仁彬,呵斥道:
“胡县尉,你若不懂规矩,至少安静待着,能不能别添麻烦?”
“这六部可不是你们随便放肆之地。
”
此刻,李开祥真恨不得掐死胡仁彬。
他本就无权无势,事事都要靠后,如今胡仁彬居然还去招惹是非?
一旦惹恼了户部的小吏,后果不堪设想。
果然,那户部的小吏被胡仁彬拦住后,脸色立刻变了。
他无视李开祥的谄笑和道歉,傲慢地打量胡仁彬。
“哟,还有脾气呢!”
“多久没见到敢在户部**的官儿了!”
“报上名号和官职,让我们长长见识!”
小吏语气嚣张戏谑,但无论是旁边的李开祥还是其他围观的官员,对此毫无意外之感。
胡仁彬却泰然自若。
他并非不清楚自己的行为有些失当。
但他并不糊涂。
胡仁彬虽未主动提及身份,但这并不意味着他毫无傲气。
自幼至今,能让他家毕恭毕敬对待的,唯有宫中姓朱的一族。
至于他人,即便户部尚书在此,他也仅按规矩行礼。
若要他如李开祥般对一介小吏卑躬屈膝,那是绝不可能的,对方也难以承受。
此时,面对小吏明显意图探听出身的举动,胡仁彬嘴角微扬,带着几分玩味说道:“我名胡仁彬,应天府上元县县尉。
”
小吏闻言,顿时翻了个白眼,讽刺道:“哦?县尉啊!别人知道你是县尉,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当了丞相呢!”随后喃喃念着“胡仁彬”,盯着胡仁彬镇定自若的模样,忽然心中一动。
奶奶的,这个名字怎么如此熟悉?细想之下,冷汗瞬间冒了出来。
糟了!这不是胡惟庸胡大老爷独子的名字吗?
意识到这一点,小吏顿时站立不稳,硬着头皮问:“敢问兄台,籍贯何处?”
胡仁彬挑眉答道:“老家淮西,随父落户应天府。
”
小吏彻底确认无疑。
完了!这正是胡大老爷之子,当今太子妃的堂兄!
他此刻脑袋嗡嗡作响,怎么就招惹上了这么一位?
其实,他的消息已算灵通,只怪胡仁彬当年在应天府以纨绔闻名,街面作风嚣张至极。
胡仁彬的到来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虽然胡大老爷已不再是丞相,但他的权势却更胜从前。
如今的胡家已是皇亲国戚,让人不敢小觑。
涂军认出胡仁彬后,立刻换上了谄媚的表情,主动提出帮忙处理事务。
他热情地将胡仁彬请进户部,声称可以迅速办好一切手续。
站在一旁的李开祥看得目瞪口呆。
以往从未见过户部如此热情的服务,这待遇简直堪比对待至亲。
尽管惊讶,但他很快回过神来,决定先完成任务再说。
跟随胡仁彬进入户部后,每遇到需要办理的事项,涂军都会低声向工作人员说明,对方随即满面笑容地处理妥当。
李开祥对这种高效的服务感到十分新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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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之前的承诺,最多半天就能办完所有事情,但事实上,当李开祥陪着胡仁彬走出户部时,时间已经过去了不少。
短短两炷香的时间便完成了原本看似复杂的事务。
其中,约一炷香的时间,胡仁彬都在与户部官员交谈,而对方则试图以迂回的方式与他拉近关系。
这样的经历让李开祥即便离开了户部,依旧心神不定。
他难以置信,那些在他看来如同天堑般的公务竟有如此简单的解决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