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走!”
燕顺挥动雁翎刀,劈飞一支射向宋江的利箭,含着眼泪坚定地说道:
“哥哥,我燕顺不过是一介草寇,没了就没了!
你是天地间的大英雄,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宋江十分感动,哭道:“我宋江今日若能活命,他日定……”
还没说完,就被两个亲兵拉走。
看着宋江爬下软梯,燕顺挥动雁翎刀,朝软梯砍去。
轰然一声,断裂的软梯如垂死的巨蟒坠入深渊。
燕顺望着深不见底的悬崖,耳边突然响起母亲临终前的絮语:
“儿啊,莫要仗着有几分本事,在刀口上讨生活……”
恍惚间,他似乎看见妻子在溪边浣衣,稚子举着野花朝他奔跑,炊烟从茅草屋顶袅袅升起。
这些被埋葬了十年的画面,此刻却比眼前的烈火更灼人眼眶。
这时,一个小喽啰跑过来,失声喊道:“寨主,没了软梯,弟兄们怎么撤退?”
小喽啰的呼喊撕碎了幻象。
“撤退?”
燕顺抬头望向被火舌吞噬的聚义厅,嘶啦一声扯开染血的衣襟,露出胸口与郑天寿一同纹的虎头刺青。
他惨然一笑:“我燕顺就是战到最后一口气,也绝不会后退半步!”
他转身望向蜂拥而至的官军,高举着雁翎刀,失声喊道:
“弟兄们!清风山没有软骨头!
就算是死,也要让黄信那狗贼知道,我们的骨头,比他的丧门剑还硬!”
说着,用带血的布条将刀柄紧紧缠在手上,怒吼一声,朝黄信冲了过去!
看着郑天寿惨死箭下,小喽啰们的心中充满了愤怒,高喊着为“郑寨主报仇”,跟着燕顺冲向官军。
火光之中,双方混战在了一起,厮杀声、惨叫声,响成一片。
见黄信已经攻破寨门,留在山下的官军,除了留下少数人看守装备,也都嗷嗷叫着冲上山来。
燕顺连杀十来名官军,满身是血地冲到黄信跟前,雁翎刀一挥,带着无尽的怒火,直砍黄信的脖子。
黄信手一抬,格住了雁翎刀。两样兵器相撞,激起无数火星。
两人各退一步,各自大叫一声,又迅速缠斗在了一起。
黄信一边挥剑,一边说道:“燕顺,你如今大势已去,不如交出宋江,本官可以考虑饶你一死!”
燕顺回手一刀,直取黄信没有甲胄防护的下盘。
“哈哈!黄信,别痴心妄想了!公明哥哥昨日就已经离开山寨!
爷爷今日不杀你,如何对得起死去的众弟兄!”
黄信后退半步,躲过一击,随即挺剑直插燕顺胸口。
“执迷不悟,那就下地狱去吧!”
黄信仗着有铁甲防身,步步紧逼,燕顺奋力格挡,被逼得连连后退。
“去死吧!”
这时,一个都头冲了过来,想捡一个现成便宜,一刀直插燕顺的后背。
在此同时,黄信也狠狠刺出一剑,直取燕顺的咽喉。
燕顺眼看就要被两人刺中——
千钧一发之际,他猛地身子一矮,顺势一滚,滚出七八步。
黄信没想到燕顺反应如此快,来不及收力。
那名都头想要闪避,却来不及了——
只听“噗嗤”一声响,这名都头被黄信刺中咽喉——
而他手上的雁翎刀,离黄信胸口也只差半寸!
燕顺站起身来,哈哈大笑:“镇三山黄信,好手段,专杀自己人!”
听到燕顺的声音,官军们纷纷抬起头来,看向黄信。
黄信愣了一下,大声喊道:“刀枪无眼!不要想着抢功劳!这就是榜样!”
说着,就要向燕顺扑去。
“黄都监,不好了!”
这时,一个队正模样的人匆匆跑来,满脸鲜血,喘着粗气呼喊:
“山下来了一个莽汉,见人就杀,弟兄们抵挡不住,已经被他杀上山来了!”
黄信闻言,舍了燕顺,往后望去。
只见远处一个大汉,挥舞着大刀,直杀得官军血肉横飞,连连后退——原来是武松杀到。
十二斤的大刀,皮甲根本抵挡不住。武松一路冲杀,如入无人之境。
顷刻之间,就已经砍翻了二三十人。
“岂有此理!”
黄信怒吼一声,让人缠住燕顺,自己提剑直奔武松而去。
见武松杀到,燕顺不由得精神一振,奋力挥舞着手中的雁翎刀。
每挥出一刀,就带起一片血肉,一声惨叫。
小喽啰见状,也越杀越勇,渐渐将官军逼出了寨门。
前面有武松拦路,后面有燕顺堵截,左右两边都是悬崖,无路可退。
三四百官军,被挤在狭窄的山路上,施展不开,乱成一团。
黄信多次试图恢复秩序,喊哑了嗓子,也都无济于事。
军士们渐渐收缩战线,反倒把黄信的路堵得严严实实。
残肢断臂,血流成河,风云色变。
一群秃鹫,早已在上空盘旋,就等着享受丰盛的午宴。
黄信瞥见武松逼近,冷汗涔涔,高举着丧门剑,让弓弩手对准了武松所在的方向。
“都监大人,离得太远,会误伤自己人!”
弓弩手纷纷喊着,都不敢射出这一箭。
黄信久经战阵,何尝愿意染上同袍的鲜血。
但武松太强了,如果不射死他,会有更多的同袍失去性命。
因山下之人贪功冒进,未经他的允许就杀上山来,导致一个援军都没有。
他望着军心浮动的军士,明知此举会让人心寒,也只能咬牙赌一把。
如果打不下山寨,吃了败仗,慕容彦达必定追究他的战败之责!
他作为主将,必须有这个决断!
“再不射,大家就完了!听我命令,射!”
黄信怒吼着,抢过一把弩,上了箭,朝着武松射去。
武松虽杀得兴起,眼角余光早已瞥见黄信张弩引弦的动作。
千钧一发之际,他猛地旋身,大刀划出一道银弧,磕飞疾射而来的弩箭。
黄信见一击不中,挥舞着手中的箭支,高声喊道:“一起射!射死他,才有活命的机会!”
官军们如梦初醒,密密麻麻的箭雨撕裂浓烟,朝着武松倾泻而下。
武松暴喝一声,将大刀舞成了银色光轮,箭支纷纷坠地。
仍有几支箭擦着他的肩胛飞过,在粗布衣衫上犁开几道血痕。
这时,他面前的官军传来一阵惨叫——
因角度偏差,十几支弩箭射穿了他们的胸膛。
“直娘贼!连自己人也杀!”
垂死的士兵怒目圆睁,不甘心地倒了下去。
弓弩手们望着被自己射死的同袍,握弩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
黄信的丧门剑在空中乱舞:“继续射!谁敢停手,军法处置!”
第二轮箭雨更加密集,如呼啸着的鹰隼,直扑武松而来。
随着时间推移,武松的手臂也渐渐酸麻,明显感到力不从心,不得不连退十几步。
“射得好!压上去,步步推进!”
黄信见武松后退,心中大喜,命令军士们乘胜而进。
武松又要应付远处飞来的箭支,又要应付近处刺来的刀枪,顿时手忙脚乱,险象环生。
燕顺见武松遇险,带着二十余名喽啰在另一侧发起猛攻,逼得官军们连连后退,冲乱了弓弩手的阵脚。
黄信让亲兵顶住燕顺的进攻,指挥前排官军持盾推进,盾阵与箭雨形成绞杀之势,向武松压了过去。
就在武松陷入绝境之际,山下突然传来马蹄踩踏碎石的声响。
不一会,十余名大汉冲了上来。
为首之人双手各握一柄镔铁巨剑,犹如天神降临。
“武二哥,你且退一退!”
武松听声音就知道,这是孙安赶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