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卧室的窗帘缝隙里,漏进一缕惨淡的天光,刚好落在顾十七颤抖的指尖。他紧紧攥着那叠泛黄的病历,纸页边缘因年代久远而发脆,每翻动一下,都发出轻微的“沙沙”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这是他第二次潜入父母卧室,却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触碰这个家诡异的核心。窗外隐约传来小区里稀疏的声响,可房间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只有浓郁的药味和纸张的霉味交织在一起,包裹着他,让他呼吸都变得沉重。
顾十七先翻开了“父亲”的病历。封面是深蓝色的硬壳,上面用钢笔写着一个陌生的名字,字迹工整却透着一股压抑的力道。第一页是基本信息,年龄、性别、籍贯,每一项都指向一个他完全不认识的人。可当他翻到“病情诊断”那一页时,心脏猛地一沉。
“患者长期存在偏执型精神障碍,核心症状为关系妄想与被害妄想,坚信‘家是绝对安全的堡垒’,将任何外来者及改变家庭原有秩序的行为,均判定为‘恶意入侵’。”
“伴随严重暴力倾向,曾因怀疑邻居‘窥探家庭隐私’,手持铁棍砸坏邻居家门;日常表现为机械性重复行为(如固定时间巡逻、重复无意义语句),以此确认‘家庭秩序未被破坏’。”
“治疗建议:长期服用抗精神病药物,避免家庭环境出现剧烈变动,减少刺激源。”
顾十七的指尖冰凉,病历上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钥匙,打开了他记忆里的诸多谜团。难怪“父亲”会日复一日地在家中巡逻,难怪他会对任何微小的变动都格外敏感,难怪他会机械地重复“多放盐”——那或许是他记忆里,“家庭秩序”中最稳固的一个环节,是他对抗妄想的“锚点”。
他深吸一口气,颤抖着翻开了“母亲”的病历。封面是浅灰色的,同样写着一个陌生的名字。“病情诊断”栏里的内容,比“父亲”更加触目惊心:
“患者患有偏执型精神障碍伴躁狂发作,情绪极不稳定,易被激怒。核心妄想与丈夫一致,坚信‘家是堡垒’,且将‘维护堡垒整洁与秩序’视为首要任务,任何破坏整洁的行为(如乱摆物品、未及时清理垃圾),都会被她判定为‘入侵信号’。”
“伴有严重睡眠障碍,长期依赖药物入睡;一旦睡眠被打断或无法入睡超过12小时,会出现严重的躁狂症状,表现为攻击性语言(辱骂)、暴力行为(持械攻击),且攻击目标多为她认定的‘入侵者’。”
“治疗建议:联合服用抗精神病药物与镇静药物;辅以情绪稳定剂(如蜂蜜水),缓解焦虑情绪;避免在其休息时段打扰。”
蜂蜜水!顾十七的眼睛猛地一亮。线索卡里提到“蜂蜜可暂时降低母亲警惕性”,原来并非蜂蜜本身有什么诡异功效,而是它本就是医生开具的、用于稳定“母亲”情绪的辅助药物!之前他给“母亲”喝蜂蜜水后,她的警惕性果然下降,正是因为药物起了作用。
他继续往下翻,在病历的最后几页,看到了几张夹在里面的诊疗记录。记录上的日期是半年前,字迹换成了另一种娟秀的字体,应该是主治医生所写。其中一条记录,让他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患者夫妻二人病情加重,对‘入侵者’的妄想愈发强烈,已出现针对‘虚拟入侵者’的攻击行为。为避免发生意外,建议聘请心理医生进行家庭干预,采用‘角色扮演’的方式,逐步引导患者接受‘外界并非全是威胁’的认知。”
“心理医生人选:璐璐,擅长认知行为疗法,与患者约定以‘棋牌室’为秘密沟通点,避免刺激患者;治疗辅助物:蜂蜜(患者母亲对甜食无抵触,可作为情绪稳定剂载体)。”
璐璐!顾十七的脑海里,瞬间浮现出棋牌室里那个眼神空洞、动作机械的女孩。原来,她根本不是他的“女朋友”,而是父母的心理医生!那个诡异的璐璐棋牌室,也不是什么休闲场所,而是他们约定的秘密沟通点!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璐璐会是那副诡异的模样——她是在按照治疗计划,扮演一个“符合患者认知”的角色,不能有过多的情绪波动,否则会刺激到父母的病情。她递给自己的线索卡,也根本不是什么游戏提示,而是治疗计划的一部分,是希望自己能通过“合理方式”与父母互动,配合完成干预治疗。
可这场治疗,怎么会变成一场生死游戏?那张写着“终极任务”的纸条,又是谁留下的?
顾十七的心里充满了疑惑,他继续翻找病历,希望能找到更多线索。在“母亲”病历的最后一页,他看到了一行用红色水笔写的字迹,字迹潦草,像是在极度慌乱中写下的:
“游戏开始,生存或死亡,取决于你能否维护‘堡垒’的秩序,或打破它——观察者”
观察者?顾十七的瞳孔骤然收缩。这个“观察者”是谁?是主治医生?还是另有其人?这场看似治疗的干预,背后竟然隐藏着一个以生命为赌注的游戏!
他放下病历,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冷汗已经浸透了他的衣衫,后背紧紧地贴在墙壁上,能清晰地感受到墙壁的冰凉。他终于揭开了这个诡异“四口之家”的真相:
父母是两名患有严重偏执型精神障碍的患者,他们将家视为“绝对安全的堡垒”,任何改变秩序的行为都是“入侵”;璐璐是父母的心理医生,棋牌室是秘密沟通点,蜂蜜是辅助稳定情绪的药物;而他自己,则是这场“治疗游戏”中的玩家,被迫在维护父母的“秩序”和打破秩序、完成驱逐任务之间,寻找一条生路。
这个真相,比他想象中更加残酷。父母的诡异行为,不是因为他们是“诡异生物”,而是因为他们是病人;璐璐的冷漠,不是因为她被“诡异污染”,而是因为她在履行医生的职责;而他所做的一切,看似是在“对抗诡异”,实则是在与两名病人的疾病进行生死较量。
顾十七的心里五味杂陈。他既为揭开真相而感到庆幸,又为父母的病情而感到惋惜,更为自己被迫参与这场残酷的游戏而感到愤怒。可他知道,现在不是感慨的时候。父母随时可能回来,他必须尽快整理好情绪,完成接下来的任务。
他将病历小心翼翼地放回床头柜的夹层里,然后快速整理好房间,确保没有留下任何痕迹。石英钟的指针已经指向八点十分,按照预计,父母还有二十分钟左右就要回来了。
顾十七快速走出父母的卧室,回到自己的房间。他将装满水的水盆放在门口,又把抹布放在旁边,做好了泼冷水的准备。然后,他靠在门后,闭上眼睛,脑海里不断回放着病历上的内容,思考着接下来的行动。
父母坚信“家是堡垒”,那么霸占他们的卧室门,就是对他们“堡垒”的直接挑战;母亲有严重的睡眠障碍,无法入睡会让她陷入躁狂,而诡异规则又让她害怕被“抹杀”,所以她会被迫离开。这就是第二次驱逐计划的核心逻辑。
顾十七的眼神逐渐变得坚定起来。他知道,接下来的战斗,不仅是为了自己的生存,也是对父母病情的一次极端干预。无论结果如何,他都必须全力以赴。
窗外的天光越来越亮,石英钟的“滴答”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顾十七紧紧攥着拳头,手心全是冷汗,等待着父母的归来,迎接这场生死较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