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是锁链。
苏辰的瞳孔,在那一瞬间收缩到了极致。
那些缠绕在宗主身上的,哪里是符文构成的锁链,那分明是一条条活着的、由最精纯邪力凝聚而成的血管。
它们深深地刺入宗主的四肢百骸、丹田气海,另一端则连接着祭坛的核心,如同一张巨大的蛛网,而宗主,就是那只被蛛网包裹,正在被缓慢吸食生命的猎物。
她身上的星月宗长袍,早已失去了往日的光泽,干瘪地贴在枯瘦的身体上,随着每一次微弱到几乎不存在的呼吸,轻微地起伏。
苏辰的胸口,像是被一块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了一下。
现在,她就那样被悬吊在那里,尊严尽失,生命垂危,成了一场邪恶仪式的养料。
这股翻腾的情绪,让苏辰周身不受控制地逸散出混沌气流,脚下的石地,承受不住这股压力,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裂开数道蛛网般的缝隙。
他抬起脚,向前迈出了一步。
就是这一步,整座祭坛仿佛活了过来。
嗡——
一股无形的壁障,自祭坛边缘升起。苏辰撞在上面,并非被蛮力弹开,而是感觉到一种源自根本的排斥。就好像,水与火,光明与黑暗,两种截然不同的本源,在这里形成了一道不可逾越的天堑。
与此同时,他胸口处,那道沉寂已久的玄冥追魂印,猛烈地灼烧起来。
“呃啊!”
苏辰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单膝跪倒在地。那不是寻常的疼痛,而是一种神魂被撕扯、被同化的感觉。追魂印不再是潜藏的隐患,而是变成了一个坐标,一个接收器,与眼前这座巨大祭坛的邪恶气息,产生了强烈的共鸣。
他明白了。
玄天道宗所做的一切,都是在放大、利用这股力量。而他体内的追魂印,就是这股力量在他血脉里,打下的一个无法磨灭的……奴隶烙印。
……
“噗——”
冷月寒再次喷出一口血,身体的摇晃愈发剧烈。她以剑拄地,视线已经开始阵阵发黑。
她能感觉到,自己燃烧生命所催发出的力量,正在飞速流逝。那柄陪伴了她多年的长剑,此刻重若千钧。周围的厮杀声,忽远忽近,仿佛隔着一层水幕。
但她没有倒下。
她死死咬着下唇,任由血腥味在口中蔓延,目光穿过重重魔影,固执地望向玄天道宗总部的方向。
那里,是她此刻唯一的支撑。
“哈哈哈,强弩之末!星月宗的月亮,已经没有光了!”
那名断了一臂的玄天道宗长老,发出夜枭般难听的笑声,他用仅剩的左手,指向摇摇欲坠的冷月寒,声音尖利地嘶吼道:“杀了她!用她的头颅,来祭奠我宗的伟大仪式!”
吼!
回应他的,是更加狂暴的魔物浪潮。它们舍弃了其他对手,从四面八方,汇成一股黑色的洪流,直扑向那道银白衣衫已被鲜血染红的身影。
……
地底空洞内。
苏辰捂着胸口,剧烈地喘息着。
追魂印带来的剧痛,几乎要将他的神智撕碎。可就在这一片混乱之中,一股更加尖锐、更加让他心胆俱裂的恐惧,毫无征兆地刺入了他的心神。
那不是他的恐惧。
是她的!
他仿佛能看到,她正被无尽的黑暗吞噬,看到她眼中那最后一点倔强的光,即将熄灭。
不!
这个念头,如同一道惊雷,在他混乱的脑海中炸响。
所有的疼痛,所有的愤怒,在这一刻,尽数化作了一股冰冷到极点的杀意与决心。
救宗主,不再仅仅是为了星月宗,不再是为了所谓的大陆安危。
而是因为,只有摧毁这座祭坛,只有斩断这邪恶的根源,他才能……让她活下去!
苏辰缓缓地,重新站直了身体。他擦去嘴角的血迹,眼中的赤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幽深得不见底的平静。
他不再尝试去硬闯那道壁障。
他的神识,沉入了体内,沉入了那枚疯狂旋转的混沌衍天珠之上。他开始主动地,去牵引那道正在灼烧他神魂的玄冥追魂印。
他要做的,不是压制,不是驱逐。
而是,驾驭!
就在他的意志,与那道追魂印正面碰撞的刹那。
整个地底空洞,忽然安静了下来。
那流淌在祭坛表面的血色符文,停止了涌动。那股令人作呕的邪恶气息,也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归于沉寂。
一种难以言喻的威压,自祭坛的最深处,缓缓苏醒。
那不是力量的压迫,而是一种生命层次上的俯视,如同神明在漠然地注视着脚下的蝼蚁。
苏辰浑身一僵。
他感觉到,一道冰冷的、不带任何情感的目光,穿透了层层空间,落在了他的身上。
他体内的玄冥追魂印,停止了灼烧,转而发出一阵阵剧烈的、如同心脏般的跳动,像是在向它的主人,发出卑微而又兴奋的朝拜。
一个古老、沙哑,仿佛由无数枯骨摩擦而成的意念,直接在他的神魂之中响起。
“哦……?竟是……同类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