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欢的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音链上的裂痕已经爬到黑珠根部,像条张牙舞爪的毒蛇,每寸蔓延都让她耳膜生疼——那是黑珠在蓄势反扑的嗡鸣。
云无咎的血珠还在往下滴,每一滴落在黑珠上,幽蓝光芒便胀大一分。
他仰起脸,嘴角的笑比刀还利:\"沈姑娘以为困住这珠子就能赢?
你可知这是......\"
\"闭嘴!\"司墨的玄铁刀压下三分,在云无咎脖颈割出细血线。
他目光扫过沈清欢发白的指尖,喉结动了动,终究没问她是否撑得住——他太清楚,此刻任何分神都可能要了所有人的命。
沈清欢没去听云无咎的话。
她盯着黑珠表面流转的纹路,忽然想起昨夜在乐坊典籍里翻到的《天音秘录》。
那上面说,天地万物皆有命门,音波若能与器物本魂共振,可碎金石,可裂星辰。
她的指尖轻轻拂过琵琶冰弦。
断弦处还在渗着细不可闻的琴音,与黑珠的震动形成某种诡谲的呼应。
心跳声在耳边轰鸣,她突然抓住白璃的手,将绣娘腕上的银铃铛摘下来,\"白璃,数到第三声,把铃铛甩向云无咎的眉心。\"
白璃虽不能言,却迅速点头。
她攥着铃铛退后半步,目光紧紧锁住云无咎的眼。
\"司墨,王侍卫,孙勇士。\"沈清欢抬高声音,\"我数三二一,你们同时攻他上中下三路。
不必伤他,只要让他分神。\"
司墨的刀背在云无咎后颈一磕:\"好。\"王侍卫的剑尖在云无咎心口划出红痕,孙勇士的短斧则直接劈向他脚边的青石板——火星四溅间,云无咎不得不侧过身避斧风,目光终于从黑珠上挪开一瞬。
就是现在!
沈清欢的指尖如蝶落花瓣,轻轻按在琵琶第二根冰弦上。
这根弦是她前日刚用天山冰蚕重新缠过的,此刻正随着黑珠的震动微微发烫。
她闭起眼,将全部心神沉入琴音——
那是她第一次见天音琵琶时,母亲在她耳边哼过的摇篮曲调子。
那时她才七岁,母亲说,这曲子里藏着能听见万物心跳的秘密。
黑珠的震动频率突然清晰起来。\"咚——咚——\"像极了暴雨夜敲在青瓦上的雨滴。
沈清欢的手指动了,第一声琴音清越如鹤唳,与黑珠的\"咚\"错开半拍;第二声转为沉郁如暮鼓,又快了三分;第三声......她猛地咬破舌尖,腥甜漫开时,琴音突然拔高,竟与黑珠的震动完全重合!
\"嗡——\"
整间密室都在震颤。
黑珠表面的幽蓝光芒骤然大作,却在下一刻如被戳破的气泡般碎裂。
沈清欢看见音链上的裂痕里迸出万千金芒,那是天音琵琶的器灵在燃烧。
她的琵琶开始发烫,烫得掌心起了泡,可她不敢松手——这是她与黑珠的最后较量。
\"碎!\"
最后一个音扫过琴弦时,沈清欢感觉有什么东西从心口被抽走了。
她踉跄半步,白璃及时扶住她的腰。
再看地上的黑珠,表面已经爬满蛛网般的裂纹,最中央的位置裂开拇指大的缺口,正渗出浓稠的黑雾。
\"成了!\"孙勇士吼了一嗓子,短斧就要劈向黑珠。
\"别碰!\"沈清欢急得嗓音发颤,\"那黑雾有毒!\"
话音未落,云无咎突然大笑起来。
他的手不知何时摸向怀中,再抬时,掌心多了把三寸长的淬毒匕首。
司墨的刀几乎同时斩下,却还是慢了半分——匕首狠狠扎进云无咎心口,鲜血溅在黑珠的裂纹上,竟将那黑雾全部吸了回去。
\"清欢小心!\"司墨扑过来将她拽到身后。
黑雾裹着云无咎的身影翻涌成一团,待烟雾散尽,地上只剩件染血的青衫。
沈清欢踉跄着上前,指尖触到那摊血迹时,突然一阵眩晕——天音琵琶的金纹正在褪去,像被抽干了所有灵气。
\"他跑了?\"王侍卫的剑\"当啷\"落地,\"这是什么妖法?\"
秦侍卫的透骨钉还钉在墙上,他盯着青衫上的暗纹,突然倒抽冷气:\"这是......往生门的鬼雾遁。
那黑珠根本不是什么邪物,是往生门用来聚魂的引魂珠!\"
沈清欢扶着墙站稳。
她能感觉到下腹坠得厉害,这是天音琵琶透支的征兆——这次消耗的,怕不止三个月经期。
可她顾不上这些,目光死死盯着地上那截青衫袖口,上面绣着半朵残梅,与萧太后房里那幅《寒梅图》的纹路分毫不差。
\"清欢?\"司墨的手覆上她的手背,滚烫的温度让她回神。
他的玄铁刀还滴着血,可眼底全是担忧,\"你怎样?\"
\"我没事。\"沈清欢扯出个苍白的笑,目光却落在白璃身上。
哑女正蹲在黑珠碎片前,用绣针挑起块碎渣——那碎片在她指尖竟泛起淡淡银光,像极了前日里她在萧太后妆匣见过的珍珠粉。
密室的风突然灌进来,吹得青衫猎猎作响。
沈清欢望着云无咎消失的方向,喉间泛起股腥甜。
她知道,这不过是个开始——往生门、萧太后、还有那半朵残梅,这些线头正缠成一张大网,而她,才刚刚触到网的边缘。
\"走。\"她将琵琶抱进怀里,\"回乐坊。\"
司墨没多问,直接将她打横抱起。
王侍卫捡剑,孙勇士扛斧,秦侍卫收钉,白璃则悄悄把黑珠碎片塞进袖中。
众人穿过长廊时,沈清欢听见身后传来细碎的响动——像是有人在暗处轻笑,又像是琵琶断弦的余音。
她闭了闭眼。云无咎的血还在地上蜿蜒,像条指向深宫的红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