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晴的大脑大概是彻底罢工了。
他清醒时说过的无数句话里,似乎都抵不过他喝醉时的这一句更让她来得相信。
或许是距离太近了,或许是他低哑嗓音里的情绪过于浓重,无论真假,都确实影响到了她那么几分。
“嫂子……”沈风一下下蹭她,一声声唤她,“嫂子……”
这几声“嫂子”才让她从恍神中清醒过来,没有继续往他编织的温柔陷阱中越陷越深。
手抵在他身上试图把他推开,奈何对方察觉到他的意图后,就像耍赖的小朋友把她抱得更紧,不肯撒手,语气听上去像是快哭了:“嫂子,你别不要我。”
苏晴动作只是顿了一秒,还是用力一推:“你个醉鬼别搁我身上耍赖啊!”
别以为对她撒个娇装个委屈就管用!
如果他不是沈风的话,确实是管用的……
“嫂子,”沈风只是稍稍放开她,直起身子,明明醉了,可看着她的眼眸却晶亮得可怕,隐匿着殷切和期盼,“沈家现在已经是我的了,我可以把沈家都给你了,你……愿意跟我走吗?”
苏晴怔了怔,随即蹙起眉:“怎么回事?沈墨呢?”
听到沈墨的名字,沈风脸上无辜又期待的表情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赌气似的开口:“不知道,死了吧。”
苏晴:“……”算了,她问一个醉鬼干什么呢?
不过她大概也能猜到是怎么回事了。
没想到她那天说的话对沈墨打击如此之大,竟然能让他这种对工作极其认真的人都直接不顾一切地消失,彻底撒手不管。
心底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苏晴垂着眸,把那些怪异的感觉驱走。
因此,她错过了抱着她的人脸上转瞬即逝的狠戾和阴暗。
“嫂子。”他开口喊她,将她的注意力吸引回自己身上,“你说的话还算数吗?”
苏晴那时候就是随口一说,根本不打算要沈家,更不打算跟他们之中的谁走,于是冷着声:“不算。”
“你怎么能说话不算数呢?”沈风控诉她。
“少管我。”苏晴才懒得和醉鬼多解释,只是挣了挣,“放开我。”
“不。”沈风和她作对似的,抱得更紧更用力,“除非你答应跟我走。”
苏晴直翻白眼,恨自己没办法把他这撒泼打滚的画面给录下来发给沈家上上下下所有人看。
她咬牙切齿:“沈风!”
沈风只是蹭着她黏糊糊喊她:“嫂子——”
苏晴无声叹了口气:“……”心好累。
“或者你让我跟你走也行啊嫂子。”沈风抱着她说,“沈家我也不要了,我只要嫂子你。”
她忽然不想再反抗,只是看着天花板上的灯光,双眼被晃得出现重影时,才缓慢地闭上了眼,轻叹一声。
可落在沈风心尖时,比世间万物都要沉重。
房间安静下来,只剩一双明明不该却依然紧密抱在一起的两个人。
苏晴也不清楚自己在为何而叹气,只是觉得很累。
如果……
如果什么?
但,没有如果。
是什么都已经无所谓了,因为……
不知经过了多漫长的沉默——或许并不久,只是那段时间难熬得让她觉得被拉长了——苏晴才像是自言自语般低喃出声:“沈风,我可能要回去了。”
说出口的话有些没头没尾,正常人听了估计都摸不着头脑,更别说喝醉了的沈风。
可究竟是出于什么心理将这件她从未宣之于口的秘密告诉了他,苏晴已经懒得去深究了。
说了就说了吧,哪有这么多为什么。
她在等几乎大半身子重量都压在她身上的男人继续撒娇耍赖,缠着她说带他走。
但她话音落下许久,男人都未再发出一点动静。
苏晴动了动肩膀,借此动作摇晃他:“沈风?”
没人回应。
她试探着问:“醉死了?”
仍旧一片寂静。
苏晴:“……”
你妈的,这人怎么好意思压在她身上睡死过去的啊!
额角一跳,苏晴正想用力将他一把推开,但又担心真把人推摔了,这么对个喝醉酒的人似乎太不道德,最终还是收回了手。
所幸彻底醉过去的沈风抱着她的力道不再如铁链般把她禁锢得动弹不得,稍稍挣脱他的桎梏,苏晴很轻巧地就脱离他的怀抱,但还是没彻底把他松开让他就这么倒在地上。
沈风一大男人自然沉得要死,幸好她没白健身,硬是拖麻袋一样把人拖到床边,一把扔到了床。
做完这一切的苏晴都有些满头大汗,感觉像去健身房举了铁,毕竟喝醉的人无意识,拖起来只会更困难。
用手背擦拭额头上薄薄的汗,苏晴看着还穿着一身西装、大概是刚结束应酬就往她这里赶来的沈风躺在她的大床上,重重呼了口气。
哎,她还是太善了。
她站在床边盯着他那张似乎瘦削了点的脸,大概是突然接手沈家,忙得根本没好好休息和吃饭过,眼下的青黑也很是明显。
稍微让她感到意外的,是她那时在医院里随口说的一句话,他却在努力去达到,甚至还为此来让她兑现承诺——可她不信他不知道她只是想让他们兄弟俩斗争起来。
不是挺会耍小聪明的嘛?
这时候倒老实去做了?
意欲不明勾唇一笑,苏晴摇了摇头,去把房间里属于她的东西都收拾好。
拉着箱子准备离开这家酒店前,路过床上一动不动的人,她的脚步不受控制一顿。
撇了撇嘴,还是走到床边拽过被子,胡乱扔到他身上。
踏出一步又回头,把盖在他脸上的被子往下拉了点。
这回是真的拖着箱子,离开了房间。
可她永远不会知道,就在她离开时,醉死过去的男人忽然睁开了眼。
眼眶通红,泛着水雾,目光清明,没有丝毫醉意,死死地盯着她越走越远的背影,一声声在心底无声唤她——
嫂子,嫂子……
但有声的乞求留不住她,更别说无声的呐喊。
——嫂子,能不能不走?
他看着她的背影走出门外,看着门合上,都没能再发出一丁点声音,呼吸也忘了。
侧过头将整张脸埋进床垫里,刚从眼角滑落的一滴液体渗透进去,消失不见,恍若从未出现过。
——嫂子,祝你得偿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