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跳的指尖在青铜牌与青砖符号间来回比对，眉峰随着纹路的重叠越挑越高。
供桌下渗出的黑红液体不知何时凝成了细流，在砖缝里蜿蜒如活物，却在她触到最后一个符号时\"滋啦\"一声，像被烫到似的缩回了石缝。
\"小跳？\"白狐阿九扶着张铁锅凑过来，少年衙役的脸白得像纸，全靠霍无赖那缕虚浮的魂儿吊着口气，\"你说的头绪...是要往哪处寻？\"
林小跳突然拍了下大腿，惊得霍无赖差点从供桌上滚下来：\"我就说秦老匹夫藏得再深，也绕不过霍家的阵眼术！
你看这外圈是锁魂纹，内圈是引灵符——合起来不就是当年霍家老宅地下那间'藏祸阁'的机关图么？\"她拽住霍无赖的袖子直晃，\"祖宗你记不记得？
你十六岁那年偷溜去万花楼，被太奶奶拿家法追着打，最后是不是躲进藏祸阁的密道里？\"
霍无赖摸着被晃晕的脑袋，游魂都虚了两寸：\"祖宗我那是...那是为了保护太奶奶的珍贵账本！
再说那密道早被我用符纸封了，难不成秦老匹夫......\"他突然瞪圆了眼，\"我去！
当年我封密道用的是'千蛛锁魂符'，那老东西要是解了符，现在怕已经摸到藏祸阁的——\"
\"藏祸阁藏的不是祸，是霍家世代镇压的'九命劫'！\"林小跳抓起地上的火把，火星子噼啪溅在她发间，\"当年太奶奶说过，那东西要是被妖修得了，能把永宁朝的活人魂儿全抽干当养料！
秦太师要的根本不是什么皇位，是......\"
\"是拿全京城的百姓当他的长生丹！\"苏媚娘突然插话，指尖的银护甲刮得供桌吱呀响，\"我家老账房说过，十年前秦府半夜总飘红雾，第二天准有要饭的小孩儿失踪——合着都是给他练邪功当引子呢！\"
陆九霄的耳尖红得能滴血，他故意咳嗽两声，把腰间的佩刀往林小跳手里一塞：\"那...那什么，之前是我眼拙，小瞧了姑娘的本事。\"说到最后声音越压越低，活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你说去哪，咱们就去哪。\"
林小跳把刀往怀里一揣，冲他挑了挑眉：\"这波我赢了？\"
\"赢赢赢！\"霍无赖飘过来搭她肩膀，魂体穿过她的发顶带起一阵风，\"祖宗我错了还不行么？
赶紧的，再磨蹭下去，秦老匹夫该把劫魂幡插咱们脑门上了！\"
众人打着火把往破庙后墙走，白狐阿九扶着张铁锅断后。
小满的螺壳突然泛起青光，浮起段模糊的影像——是秦太师的贴身随从半夜往墙根撒黑狗血，指甲盖大小的符纸贴在砖缝里。
林小跳照着影像位置一推，后墙\"轰隆\"裂开道一人宽的缝，霉味混着潮湿的土腥涌出来。
\"好家伙，这密道比我当年藏酒坛的地儿还隐蔽。\"霍无赖飘在最前头，突然\"哎呦\"一声——他的魂体穿过一块凸起的砖，那砖竟\"咔嗒\"弹出半截青铜箭头。
林小跳眼疾手快拽住他的\"后领\"，转头冲苏媚娘笑：\"苏姐姐，借你银护甲一用？\"
苏媚娘翻了个白眼，却还是把护甲摘下来抛过去。
林小跳用护甲挑开砖缝里的铜丝，箭头\"唰\"地钉进墙里，带起的风掀得霍无赖的魂袍猎猎作响：\"祖宗我就说，跟你组队比当年斗妖还刺激！\"
密道里的台阶青石板上长着滑溜溜的青苔，陆九霄走在最前举着火把，张铁锅被阿九扶着，每走一步都疼得直抽气。
霍无赖飘在半空指方向：\"往左拐第三块砖，踩中间！
当年我藏的桂花酿就埋在那下头......哎哎哎小跳你踢我干吗？\"
\"现在是找酒的时候么？\"林小跳踹了踹空气，突然停住脚步。
前方的石壁上刻着个巨大的狐狸头，眼珠位置嵌着两颗夜明珠，正随着众人靠近缓缓转动。
\"到了。\"林小跳的声音突然沉下来，火把光映得她的脸忽明忽暗，\"藏祸阁的门。\"
她刚要抬手触碰狐狸眼睛，密道里突然刮起一阵阴风。
众人的火把\"噗\"地全灭，只有小满的螺壳还泛着幽光。
黑暗中传来衣料摩擦的声响，接着是秦太师特有的公鸭嗓，像锈了的铜锣：\"本官最讨厌聪明人。\"
林小跳的后背瞬间绷紧。
她摸黑拽住霍无赖的\"袖子\"，就听见头顶传来\"咔嗒\"一声——夜明珠的光重新亮起，照见秦太师站在狐狸头下方，蟒纹官服一尘不染，连帽檐的珍珠都没乱半颗。
他手里捏着半张泛黄的符纸，正是霍无赖当年封密道用的\"千蛛锁魂符\"。
\"霍小友。\"秦太师冲霍无赖拱了拱手，嘴角扯出个假笑，\"当年你师父说你是捉妖界的逆子，今日看来，倒真是个妙人——这密道的机关，没你这缕残魂，还真开不了。\"
霍无赖的魂体突然凝实了几分，他歪着脑袋打量秦太师，突然咧嘴一笑：\"老匹夫，你当祖宗我这些年白飘的？\"话音未落，他的魂袍无风自动，手舞足蹈地扭起了《霓裳羽衣舞》的变体——甩袖子时带起阵阵阴风，踢腿时差点把秦太师的帽珠扫下来。
\"祖宗你加油！\"林小跳反应最快，抄起陆九霄的佩刀就往秦太师脚边砍，\"把他晃晕乎了咱们就冲！\"
苏媚娘摸出袖中藏的毒粉，阿九把张铁锅护在身后，小满的螺壳泛起金光准备防御。
陆九霄涨红了脸抽出自己的刀，嘴上还念叨：\"这老东西该不会有什么...有什么妖法吧？\"
秦太师的脸终于沉了下来。
他捏碎手里的符纸，地下突然传来闷雷似的轰鸣。
林小跳感觉脚下的青石板在震颤，抬头就见狐狸头的眼睛里渗出黑红色的液体，和破庙里供桌下的一模一样。
秦太师的指甲疯长三寸，泛着幽蓝的光：\"既然你们非要找死......\"
\"都躲开！\"霍无赖的舞步突然变了，原本花哨的动作里多了几分凌厉。
他的魂体竟凝出了实体轮廓，伸手拽住林小跳的后领往旁边一甩。
就见秦太师的指甲划过刚才林小跳站的位置，青石板\"刺啦\"裂开道半尺长的缝。
密室里的震颤越来越剧烈。
头顶的石块开始往下掉，砸在地上迸出火星。
林小跳护着阿九和张铁锅躲到墙角，陆九霄举刀去挡掉下来的碎石，苏媚娘的毒粉撒了一半被风卷回来，呛得她直咳嗽。
霍无赖的魂体又虚了下去，但仍咬着牙在秦太师面前晃悠，舞步乱得像被踩了尾巴的猫。
\"小跳！\"霍无赖突然喊她，声音里带着几分急，\"那老匹夫的妖力是从狐狸眼睛里来的——你得把阵眼破了！\"
林小跳抹了把脸上的灰，盯着狐狸头渗出的黑红液体。
她想起破庙里供桌下的阵眼，想起青铜牌上的纹路，突然抄起地上的火把往狐狸眼睛里一捅。
火星子溅在黑红液体上，发出\"滋啦\"的声响，液体竟像活物似的缩了缩。
秦太师的脸色终于变了。
他怒吼一声，周身腾起黑雾。
林小跳感觉有什么东西缠住了她的脚踝，冷得刺骨。
她刚要拔刀去砍，就听见头顶传来\"轰隆\"一声——一块磨盘大的石块正往下掉，目标正是躲在墙角的张铁锅和阿九！
\"小心！\"林小跳大喊着扑过去。
陆九霄的刀光同时闪起，砍向缠她脚踝的黑雾。
苏媚娘甩出最后一把毒粉，呛得秦太师连退两步。
霍无赖的魂体突然爆发出刺目的白光，竟托住了那块下落的石块。
密室里的晃动越来越剧烈，石块掉落的声音连成一片。
林小跳护着阿九和张铁锅滚到一边，抬头就见霍无赖的魂体正在消散，白光里隐约能看见他的嘴型——是那句熟悉的\"祖宗我错了\"。
秦太师的笑声混着石块崩裂的声响，在密室里回荡。
林小跳抹了把脸上的血，握紧了手里的刀。
她听见自己的心跳声盖过了一切杂音，看见陆九霄正在往她这边爬，苏媚娘在捡散落的毒粉，阿九正用狐尾给张铁锅止血。
头顶又有石块掉下来，擦着林小跳的发梢砸在地上。
她望着秦太师扭曲的脸，突然笑了。
\"这波...还没到说输的时候。\"她轻声说，声音里带着破庙晚风里那种势在必得的锐度。
密室的穹顶发出最后的呻吟。
众人在剧烈的摇晃中艰难站稳，望着彼此染血的脸，突然都笑了。
秦太师的黑雾里，传来瓷器碎裂的轻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