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城自从修建好之后,还从来没像今日这样热闹过。
风凌寂老远就感受到执武者气息,兴冲冲的过去打开门,就见一左一右杵在少女两边的盘龙枪和攻城戟。
一声激动的“主人”卡在喉中,少年漂亮的脸蛋愣了两秒,而后迅速让到一边对破魔鞭喊道。
“洛辞,再沏三杯茶!”
烛临渊不动声色将客房打量一圈,抱臂站在床边挑剔看着床上的男人。
“真是阴魂不散。”
堕兵含糊的这声嘀咕,让斯辰耳朵微动朝他投来一瞥,却见对方若无其事转过头,仿佛认真欣赏桌上的摆置。
幸而城堡的占地面积尤其宽广,所有房间面积也划分的相当大方。
狄修并没被屋中几柄武器影响,目光直勾勾的落在沐平生脸上。
风凌寂收纳好食盒,来到执武者跟前轻声道。
“主人身体好些了么?凌寂和洛辞都很担心您。”
沐平生鼓励一样揉下他头发,脸上神情也不自觉温和下来。
“已经没事了,你们也辛苦了一上午,带上洛辞去挑喜欢的房间吧。”
破魔鞭斟好茶后跟着凑到她面前,沉默两秒过后俯低身子把头伸过去。
沐平生的表情顿时就有些微妙,却也很快反应过来抬手摸了摸。
“好了,都去休息吧。”
两柄灵武同时乖巧点点头,而后齐齐从客房离开。
斯辰没有得到执武者指令,兀自来到桌边捧杯茶自饮。
沐平生等两柄灵武离开后,几步走到床边认真打量了几息。
“现在伤口有什么感觉?”
狄修安静感受两秒后回道。
“痒。”
男人身上系拢的白色单衣被解开,原本血肉模糊的伤口已经结痂了。
伤口上面覆了一层透明的药膏,边缘是略微充血的粉色,昭示身体主人在飞快痊愈着。
沐平生看过伤口恢复情况后,又仔仔细细给他穿好了衣裳。
“痒是正常的,一定要忍住别去抓挠,再等几天痂壳会自然脱落,在这之前也别出去乱走。”
城堡面积和构造对骑士长而言,该算一座巨型迷宫了,如果他在伤势还没康复的情况下走失,估计找到之前也会吃不少苦头。
狄修听着她在耳边耐心的叮嘱,点点脑袋示意自己全都听进去了。
“嗯。”
沐平生交代完之后,二人一时之间有些相顾无言。
烛临渊一手捏着茶杯,一手负在身后凑过来建议。
“平生若是不放心,待会儿我就拨点人手负责城堡的维护。”
屋内几道目光全都落在烛临渊脸上,他只一口饮尽杯中茶水笑着道。
“毕竟全是大活人,相信都会珍惜这次重见天日的机会。”
沐平生没听懂他在打什么哑谜,堕兵已经递过来一沓契书。
客房对即将出现的团体还是有些逼仄了,烛临渊将裂缝出口布在了屋外。
片刻一位穿着燕尾服的中年男人踏出来,久违的日光让他双眼不自觉微眯,有生理性泪水在眼眶里迅速凝聚。
陆续又有一百多个佣人出来站成好几排,为首那个中年男人弯腰恭敬道。
“见过首领大人。”
众人察觉身边环境变化还有陌生的阳光,一时心中满是惊诧又不安。
烛临渊的声音在众人耳中响起,就像当初擅自把这些人领到地宫那样。
“下面由我来为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迦南王室亲封的帕瓦达侯爵……诸位往后负责的工作范围,就是侯爵名下的这座城堡。”
堕兵一句话将这群人安排好过后,丹凤眼里流露出几分得逞的笑意。
“为首那个管家叫昆顿,稍后他会安排人手照看骑士长,除此还有园丁马夫厨师这些空缺,昆顿都能布置妥当不用你费心。”
沐平生手里捏着一沓整齐的契书,烛临渊俯身在她颊边落下一个吻,丝毫没有避讳周遭上百道目光。
“平生要是有空可传讯,地宫事忙我就先回去了。”
堕兵像是生怕她会拒绝这一份大礼,话落暗示性的捏下那枚黑色的耳钉,长腿一跨连同那道裂缝消失在原地。
他确实没有太多逗留的时间,地宫需要处理的事情早已积攒了一堆。
烛临渊作为一把堕兵向来是得过且过,那群佣人也不过是给个住处暂养着。
刚好沐平生这里的城堡新建又缺人手,相信比起暗无天日的地宫,那群人更想沐浴在阳光底下。
昆顿最先反应过来,大伙这应该是又换了雇主。
于是几步来到沐平生面前,嘴角扯出一抹标准的微笑。
“见过侯爵大人。”
……
沐平生在客房逗留的时间太短了,狄修直勾勾的目送她走远后,房门“啪”的一声被两个男佣关上了。
“外面风寒,大人可不能再受凉了。”
另一个佣人把他按在床上又扯上被子,誓要把照顾伤患的职责做到位。
“大人累了就歇息吧,有事就摇床头的铃铛,我们听到就会立刻过来的。”
狄修:“……”
他不累,但好像也和这两个人没什么好说的。
斯辰护送沐平生回到楼上主卧后,发现她的脸色也有些勉强。
想来刚退下高烧又来回走动,这会儿正需要卧床休息。
“斯辰会候在门外,主人有事尽可传唤。”
灵武将温热水壶放在床头柜,又留下叮嘱这才轻声关上了屋门。
下午凤越来访过一次,听斯辰说执武者刚退了烧,暗忖多半是能量被汲取的太狠,便也没多打扰回去同叶迦复命。
半梦半醒之间再次听到门外谈话声,似乎是天罡剑和一个中年男人在交涉什么。
很快卧室的门被斯辰推开,卫七杀一手拎着食盒,一手拿着份文件袋进来。
“主人休息的可好?”
沐平生有些茫然的视线逐渐聚焦,被青年搀扶着坐起轻“嗯”了一声。
斯辰打开食盒帮着布菜,卫七杀给她穿上厚实的外衣和斗篷,又端来温水给她漱了口,这才把人搀着坐到了桌边。
“袋子里是昆顿管家制定的新规,主人饭后可以看看哪里需要补充或改善。”
沐平生接过对方递来的筷子,扫了一眼文件随口道。
“这些你看着处理就好,往后城堡诸事就由七杀代我决定和对接。”
屋中两柄灵武同时停下了动作,执武者丝毫没有意识到,她是给出了怎样的信任和权柄。
卫七杀轻轻深吸一口气,艰难压下心中的悸动,缓缓半跪在少女脚边仰头道。
“七杀无比感念主人的恩赐,但您此举易将自身放在危险中……”
往后天罡剑作为深受侯爵信任的灵武,必会受到各种各样的讨好或煽动。
但凡他有半点动摇或疏漏,势必会对沐平生造成不可估量的威胁。
有些话不用说的那么透,沐平生自然明白对方的顾虑。
然而即便是在昆顿没有出现前,她就早有这样的打算。
卫七杀有敏锐的政治天赋,城堡只是作为一个供他锻炼的初始舞台。
以往没有执武者会这样做,也是因为双方都将身份局限在契约里。
上位者将灵武视作下属或工具,生怕他们尝到权利就膨胀了野心。
然而沐平生没有这样的顾虑,她的三观品德被根正苗红的课本洗礼。
那个世界追求的就是自由,平等,公正……
这些教义在她感受过人与人之间的参差后,更是仿若执念一样刻在沐平生心底。
天罡剑是同她结契的第一柄灵武,即便后来又陆续捡回不少,但对彼此而言都是无比重要的存在。
灵武和她早就是深深绑定的共同体,他们都该拥有属于自己的舞台。
沐平生搁下筷子看向他,神情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和认真。
“七杀,我如今拥有的这些,是大家合力拼杀出来的,你们也不该困于契约还有灵武的身份……”
话到这里她脸上浮起一抹极淡的笑意。
“而且,我那么努力往上爬,就是为了能给大伙兜底啊,我的灵武就该想做什么做什么,只有你们足够自在又出彩,我才会有更多满足和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