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芜吟夏微掀眼眸,悄然打量过去。

少年如梢头烂漫的春华,熠熠朝气,笑眼如月弦,似春日里一阵过阳风,暖人的同时又不失自身清锐。

这份清锐在二老面前收敛极好,纯良孺慕不说,三言两语就轻易哄的二老合不拢嘴。

是个极讨喜又不失谦卑的少年。

芜吟夏秋水眸微敛,看着面前的盅汤。

一顿饭吃下来,向来清冷的饭厅时不时传出笑语,气氛温馨欢快。

二老从原先拘谨到后来放开,最后看林祈的眼神像是发现了什么宝贝。

少年不仅性子烂漫知礼,懂得更是五花八门,所见所闻新鲜意远。

二老只要提起话引,他绝不让话头落地。

在他寥寥几语下,戈壁大漠之异景,如卷开展浮现在众人眼前。

奇人异事也是信手拈来,二老听得入神,筷子都没怎么动。

三人有来有回,像是家中幼子面对长辈,答而不倦,乐此不疲。

时屿清浅眼眸里荡漾温柔。

时母坐在林祈身旁,眼里满是对他的喜爱,见少年嘴边沾了糕屑,竟没忍住拿起手帕细细给他擦,慈爱几乎显化成实质。

即便是时屿都没有这样的待遇。

还是性格问题。

时屿性子温敛有余,终是少了几分活泼,行事也太过规矩,与长辈间难免不像寻常孩童那样举止亲昵。

二老每每见邻家稚子嬉笑在长者身旁,心中无不艳羡。

林祈身上的烂漫明朗,让二老又找回了些慰藉。

瞅见自家夫人的动作,时父心下猛然一惊,望向少年的反应,见他高兴的直眯眼,巴掌大的小脸还在自家夫人手上轻蹭了蹭。

这般亲昵的动作令时母一愣,随后心里浸蜜一样,这种感受还没从自家儿子身上体会过,当下心都软化了。

温婉的脸上明晃晃挂着慈母的微笑。

见林祈浑不在意,时父也放下心来,言行举止间,心中已然是将林祈当做第二个儿子来看待。

少年被二老围簇左右,灼灼生光的脸噙着乖觉狡黠的笑。

他身上似乎拥有着一种特殊能力,让人想要宠着他,捧着他,似乎世间一切美好事物,都应先紧着他。

受宠只是少年谈笑间、轻而易举便能得到的。

时屿眼眸渐深,对上他投来的得意眉眼,泄出点痴意。

午膳时间比平时延长了许久,许久。

“时屿兄,这几日还要请你多指教。”

走出饭厅,林祈朝男人拱手一礼,笑眯眯的道:“伯父伯母留我,盛情难却,就麻烦时屿兄多多照顾阿祈了。”

袖口处的指尖无声摩挲,时屿温声:“府中客房看中哪间,我让下人去收拾。”

林祈墨发随风荡漾,肆意洒脱:“何须那么麻烦,我与时屿兄同住不就好了。”

时屿:……

见他不说话,少年一顿,垂睫,红唇嗫嚅不无妥协:“行吧,就让下人随意收…”

“好。”

见少年愣住,时屿薄唇隐勾,又重复了一遍。

“一起住。”

林祈凤眼迤着春意,行走间紫衣撩浮,一言不发径直就走。

时屿疑惑:“阿祈去哪?”

少年立在光下,身形一顿缓缓转身,白玉脸上展露大大的笑容。

“时屿兄等我,我这就回去收拾行李搬过来!”

少年说是风就是雨,放下话后,一副急匆匆,恨不能插翅飞回去的样子,令站在原地的男人无声失笑。

竹和在这时寻过来,还不时回顾,一脸疑惑的问:“公子,小的刚刚看见云祈少爷飞奔出府,跑的跟一阵风似的,发生什么急事了吗?”

时屿摇头,不知想到什么。

“带人将院子重新整理一下…床褥也重新换洗。”

竹和答应下来。

公子有洁癖,三天两天便是如此,他已经习惯了,倒并未多想。

方园府。

“我的小祖宗,您这是要去哪啊?”

看着翻箱倒柜,还不让他沾手的自家殿下,福公公急的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您要收拾什么尽管吩咐老奴来做就行了,哪有奴才在一旁休息,主子埋头忙活的道理,您这不是折煞老奴吗。”

林祈从衣柜里掏出几件衣服,叠也不叠,直接扔在散开的包袱上,团巴团巴又系起来。

他背着身,揉着耳朵回:“小福子,本殿要去时家小住几日,待回来后,咱们就启程回京,你就甭念叨了,放了我的耳朵吧。”

福公公大惊失色,连忙凑上前劝道:“殿下啊,时家只是商户之家,又是小门小户,殿下千金贵体如何能在那里下榻,不如…”

“小福子。”

林祈出声打断,停下手头动作,侧目望向他,凤眼锐意骇人,福公公心头一震,膝盖一软连忙俯身跪下。

心中极快的盘算起究竟说错了什么。

将打包好的包裹慢条斯理背在肩上,林祈看着头都不敢抬,匍匐跪在地上隐隐发颤的福公公,“日后莫要再说此类的话,我与时屿兄相交甚密,无碍于身份。”

“老奴失言,还请殿下恕罪。”福公公颤声。

房间安静了几秒。

林祈将人扶起,脸上又换回那副明朗的笑容,似乎刚才那骇人的神情,只是福公公老眼昏花的错觉。

“你知道就好了。”

拍了拍他的肩,少年背着包袱笑容和煦:“商人如何,官宦又如何,皆是我天宇朝臣民,只是所务不同,你我又何须另眼相看。”

福公公不明白。

商人怎配和官家作比较。

士农工商早已刻在他骨子里,他自是无法理解林祈所说,不过嘴上还得应和着。

时家,紫竹小筑。

下人们有序扫洒整理着,竹和看着一趟趟从房间里拿出来的东西,就连用旧的砚台赫然也在其中。

他看的眼皮一阵抽搐。

公子这洁癖莫不是演化成强迫症了吧。

正想着,一道少年朗音由远及近的传来。

“时屿兄,我给你带了好东西!”

林祈向引路的下人道了声谢,快步跑进了院子。

屋内,时屿坐在案后,听到少年声音到了门口,视线不动声色在房间扫过。

小到绿植,大到摆件,焕然一新,床褥也是换上更为舒适的新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