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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轴上寥寥几句。

林祈目光顿在某处。

{仙不盈寿五百载,犹晚情迟难道。}

最后卷轴落款处,藏蕴仙力,笔锋如云流转,释渊之名跃然其上。

00崽不敢作声。

林祈收回视线,指尖重新落在琴弦上,琴音时而高亢,如松涛阵阵,波澜壮阔;时而低回婉转,如秋水绵绵,细腻缱绻中含着丝丝伤情。

五百年…

仙人长寿,五百年光阴对他们来说,不过弹指刹那。

这便是那人的苦衷么。

琴音越发湍急,本是最祥和,滋养万物的琴音,随着他指尖如幻挑拨,帝尊殿漫山仙花盛放,开到极艳之后便迅速衰败。

四季花开,一朝幻灭。

00崽看着殿外变成枯草的花草,吓得结巴,“幼,幼幼,不能再弹了,花都死尽了。”

生机盎然的帝尊殿,像是即将衰败的枯槁老人,空气中花香不再,取而代之的是植物腐烂的气息。

林祈置若罔闻,双眸变成一粉一黑,极为妖异,沉浸在思绪里。

五百年又如何…

凡人短短百年时间,他过了数遍,次次别离。

那人凭什么。

凭什么就这么轻易的舍弃他呢……

只因为剩下五百年寿?

林祈唇角扬起笑,绝美又疯肆。

与此同时。

“帝君您看。”

释渊闻言看向那些瞬间枯萎的花草,眸底泛起涟漪。

一阵阵琴音传来。

初听通体舒畅,细听下体内仙力开始不由自主的沸腾起来,众仙侍连忙屏蔽听觉,动荡似乎能爆体的仙力才渐渐平息。

“帝君,这琴声有古怪,看似祥和却暗藏凶意。”

释渊看向琴音传来的方向,冷音如霜雪,“你们留守此处,不必跟过来。”

“是。”

殿内榻上,少年一身藏青云昙常服,粉白长发及腰,随风轻轻扬动,飘逸又华贵。

如玉长指,轻抚琴弦,琴音动人却透着盛极腐朽之气。

看着榻上神情清冷的少年,释渊心口一缩,涨溢感坠在心尖,一股隐秘的期待从心底滋生,只是连他自己都分不清在期待什么。

他站在原地,榻上少年指尖倏地停驻在琴弦上,缓缓转眸看他,释渊薄唇轻抿,生出了些紧张,完美的掩藏在冷颜下。

林祈眸色恢复粉白花色,只是不似之前懵懂纯澈,剩下幽幽无底的空洞漠然。

释渊指尖一颤,无端生出一股恐慌。

林祈指了指殿外那些枯萎的花草,又指了指自己面前的琴。

男人顺着少年指尖看去,殿下的繁花枯败,生出几分萧条。

释渊看向少年身前的绮梦流光琴,“水满则溢,月盈则亏。”

两人相对而坐,男人欣长的指尖落在琴弦上,如灵动的风,又似古老的钟鸣,带起一点点生机,琴音乘风流转在每一株仙花珍草间,腐朽化神奇。

林祈端坐着,视线幽幽的盯在男人身上,只是很快又移开,斜靠在窗栏上盯着殿外生机再现。

男人落在琴弦上的指尖几不可察的一滞,心里的不安如水纹随着琴音荡漾开来。

视线隐晦的落向倚轩的少年身上,眸底深处竟带了丝丝小心翼翼。

一曲终。

帝尊殿生机如初,先前的枯败仿佛只是恍惚间的错觉。

两人指尖无意交错触碰了一瞬,一直没什么反应的少年触电般收回手,眉头都皱了起来。

释渊薄唇紧抿,泛起一丝白。

少年幽幽的望向他,无声胜有声,似乎在问他为什么还不离去?

林祈恍然,眼底淌过一丝自嘲,是了,今日的雷帝诀尚未演习。

他敛下眸子,缓缓抬起手,指尖处涌动着狂躁的雷霆之力,霎时间,帝尊殿上空电闪雷鸣,轰隆一声巨雷像是要把天空劈成两半。

天色阴暗下来,雷光半闪映在少年侧脸上,衬得他如遥远的星辰,看着将雷帝诀使的炉火纯青的少年,释渊愈发心乱如麻。

放在矮桌下的手攥紧,薄唇翕动,却终是没有脱口。

这是他希望见到的不是么。

少年终究是被他严厉、冷漠刺伤,逐渐开始远离他,最后忘了他…

释渊长睫隐颤,就连那丝心疼都藏得悄无声息。

殿内再次恢复宁静。

天空缓慢放晴,男人离开了。

00崽缩在系统空间里,刚才那雷声像是要世界末日了,呜呜…

大爹要完了。

它能感应大魔王这次是真的生气了,几百年了,还是头一次…

-

寒木雕琢的案上,案面光滑如镜,隐隐透着凉意,又不失温润之感。

释渊盯着案上的玉瓷莲花,莲瓣娇润,一滴清露滑落,看着这一幕,眼前浮现的是少年那日埋头在他怀里哭泣的样子。

眼前的莲清艳有余,却比不上那人分毫…

释渊垂下眸子问:“他在做什么?”

一旁的仙侍恭敬答道:“帝子这几日一直待在殿内,未曾出来过。”

“不久前,翊煌殿下来了,此刻应该还在帝子那里。”

释渊表面平静无波,指尖轻轻嵌入掌心,带起一丝微妙的疼痛。

他轻嗯了一声,屏退了仙侍。

余老的话再次回荡在耳畔。

‘好不容易等来了,却和死劫如此相近,究竟是孤独到底,还是贪这霞晚之欢,如何选择…’

释渊感觉喉咙有些干涩,就连呼吸都会牵引心口那份难以抑制的悸动。

贪霞晚之欢,可霞晚过后他不在了,留那人该如何,万载长寂?

何其自私。

注定没有结果的命定,怎敢耽误、又拿什么去相配…

深邃的眸子里隐藏着无尽的波澜与起伏,释渊指尖小心去触碰娇嫩的莲瓣。

另一边。

琴音绕梁,落花流水,暖阳洒落,铺下一层柔和的金光。

翊煌坐在琴后,望向躺在花树上小憩的少年,灰金眸子微漾,指尖下的琴音变得轻缓,比落花还要温柔。

花树上,少年衣袂飘飘,泽如晨雾,素净如雪,花瓣随风而落,白衣上不多时坠满了花瓣。

琴音消止,翊煌站起身,负手看向树上的少年,一身金色长袍在光下仿佛凝聚了天地间的华彩,自带疏离的面容添了几分暖色。

刚想走近,耳边收到传音,舒展的眉头微微聚拢,没有再上前打扰小憩的少年,反而细心设了一道隔风障,才悄然离去。

稍许,少年身子一歪,不慎从树上坠落。

衣袂飞舞,如雾如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