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黄光和一团黑雾,像是两只被猎人惊到的兔子,慌不择路地从鬼愁崖的方向窜出,在山林间狼狈地穿行。
“噗!”
飞出十几里地,万鸿海再也压不住伤势,一口混着内脏碎块的黑血喷出,整个人像个破麻袋一样从半空中栽了下来,砸断了数根粗壮的树枝。
他挣扎着靠在一棵大树上,脸上哪里还有半点筑基后期强者的风范,只剩下劫后余生的惨白和深入骨髓的恐惧。
“咳咳……那老东西……他用的到底是什么邪术?”万鸿海的声音嘶哑,仿佛喉咙里塞了一把沙子。
黑雾散去,黑衣人首领现出身形,他状态稍好,但斗篷下的气息同样紊乱不堪。他没有回答,只是默默看着万鸿海,眼神里透着一股子凝重。
“你说话啊!”万鸿海有些失控地低吼,“他一巴掌,就一巴掌!我苦修百年的《万兽法》,就成了催命符!为什么?御兽宗的禁忌,他怎么可能使得出来?还使得这么……这么顺!”
黑衣人首领终于开口,声音干涩:“他不是在‘使’,他就是那门功法的‘主’。我们都错了,那玉简或许是钥匙,但他本人,才是那座宝库的活图纸。”
“活图纸?”万鸿海愣住了。
“我们回去。这事,已经超出了我们的控制范围。”黑衣人首领不再多言,转身便要离去,“万家主,你好自为之。那个王山,在你派人去杀他孙子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是你们万家的死敌了,不死不休的那种。”
万鸿海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自己不断颤抖的双手,经脉中那股撕裂般的剧痛还在隐隐作祟。他眼中怨毒与恐惧交织,最终化为一声不甘的嘶吼,回荡在寂静的山林里。
……
消息,有时候比修士的飞剑还快。
尤其是那种足以颠覆所有人认知的大消息。
三天后,蛮云山脉最大的散修聚集地,黑石镇。
镇上最热闹的“闻风茶楼”里,今天简直比过年还热闹。
“听说了吗?鬼愁崖那位,筑基了!”一个满脸络腮胡的大汉,一拍桌子,茶水都溅了出来。
“老黄,这消息三天前就传遍了,你才知道?我跟你说个更新的!”旁边一个尖嘴猴腮的瘦子,神秘兮兮地压低了声音,“万家那个万鸿海,筑基后期大圆满!带着万家和另一伙神秘人去堵门,结果怎么样,你猜?”
“怎么样?还能怎么样?一个刚筑基的,还能翻了天?”
“嘿!就翻天了!”瘦子一拍大腿,声音都高了八度,“听说那位王山前辈一出关,就一巴掌!啪!万鸿海就跟个被拍死的苍蝇一样,功法反噬,当场就废了!另一个筑基期的黑衣人,也是一拳就被打跑了!”
“什么?!”
“一巴掌废一个筑基后期?吹牛不上税是吧!”
“我三叔的二大爷的邻居就在鬼愁崖附近采药,亲眼看见万鸿d海被人抬回去的,浑身是血,跟一滩烂泥似的!这还能有假?”
茶楼里瞬间炸开了锅。
“我的天,真的假的?那老前辈以前不是叫‘丹符凶老’吗?现在该叫什么?”
“叫什么?筑基凶老!一战惊退两大筑基,这是何等威风!”一个年轻的散修满脸通红,激动地站了起来,“这才是我们散修的楷模!谁说我们散修就一定得给那些家族当狗!”
“对!说得好!”
一时间,群情激奋。王山这个名字,在这一刻被彻底神化。他不再是一个单纯的强者,而成了一种象征,一种底层修士反抗强权的希望。
二楼的雅间里,石家族长石毅和李家族长李玄相对而坐,两人脸上的表情都有些僵硬。
“李兄,这事……你怎么看?”石毅端起茶杯,却迟迟没有送到嘴边。
李玄苦笑一声:“我能怎么看?坐着看呗。万家这次,算是踢到铁板了,不,是踢到一座火山上了。”
“何止是火山。”石毅放下茶杯,声音里带着一丝庆幸,“幸好当初我们没被万家忽悠瘸了,跟着去掺和。一个能一巴掌废掉万鸿海的人……他修炼的功法,恐怕正好是《万兽法》的克星。”
“克星……”李玄喃喃自语,随即眼神一动,“你是说,御兽宗的那个传说?”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忌惮。
“看来,这蛮云山脉的天,要变了。”石毅长叹一声,“传令下去,约束族人,最近谁敢去鬼愁崖附近惹是生非,直接打断腿扔出去!还有,备上一份厚礼,就说……恭贺王山前辈,筑基功成。”
李玄点了点头:“我李家,也是此意。”
……
万家府邸。
气氛压抑得像是坟墓。
大厅里,万家家主万天豪坐在主位上,脸色铁青。下方,一众家族长老噤若寒蝉。
“废物!通通都是废物!”万天豪猛地一拍扶手,那坚硬的铁木扶手应声碎裂,“一个筑基后期,一个筑基中期,带着几十号人,去杀一个刚突破的老匹夫,结果呢?一个被打成半死,一个跑得比兔子还快!我万家的脸,都被你们丢尽了!”
躺在担架上的万鸿海,脸色惨白如纸,有气无力地辩解道:“家主……不是我们不尽力……那王山的功法太诡异了,他……他会御兽宗的禁术,专门克制我们的《万兽法》!我……我的兽魂差点被他直接引爆!”
“禁术?”万天豪的瞳孔猛地一缩。
“对!就是禁术!”万鸿海激动起来,“我们修炼的《万兽法》,恐怕……恐怕本身就有大问题!”
这句话,像是一颗炸雷,在大厅里所有人的心中响起。
一个长老颤巍巍地站起来:“家主,鸿海长老说的或许是真的。我们万家这些年,修炼《万兽法》走火入魔的族人,是不是太多了些?以前只当是资质问题,现在想来……”
恐慌,如同瘟疫一般在众人心中蔓延。
万家的根基,就是《万兽法》。如果功法本身有问题,那万家岂不是建立在一座随时会坍塌的沙堡上?
“够了!”万天豪厉声喝止了众人的议论。他深呼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传我命令!”他站起身,声音中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断,“第一,家族所有在外势力,全部收缩!任何人不得擅自行动!第二,立刻派人,携带我的亲笔信,前往‘万兽门’!将王山和御兽宗禁术的事情,原原本本,一字不漏地汇报给宗门!请宗门定夺!”
听到“万兽门”三个字,所有长老精神一振,恐慌的眼神里,重新燃起了一丝希望。
……
一处阴暗的地下密室中。
那名黑衣人首领单膝跪地,向着前方一片深邃的黑暗汇报。
“……事情就是这样。目标王山,不仅成功筑基,还掌握了御兽宗的核心传承,尤其是克制《万兽法》这类功法的禁忌秘术。属下判断,他的价值,远在那枚玉简之上。他本人,就是一把活钥匙。”
黑暗中,传来一个嘶哑难听,仿佛金属摩擦般的声音。
“哦?活钥匙……有点意思。能一击重创你,看来他得到的传承很完整。万家那群蠢货,把一件宝贝当成了垃圾,还把开启宝贝的人逼成了死敌,真是可笑。”
“主上,我们下一步该如何?”
“不急。”那个声音慢悠悠地说道,“让万家和万兽门先去探探路。这把‘钥匙’,现在还烫手得很。我们要做的是黄雀,不是螳螂。盯紧他,我要知道他的一举一动。一个能引动鬼愁崖地脉的人……他身上的秘密,或许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多。”
“遵命!”黑衣人首领恭敬地叩首,身影随即融入了黑暗之中。
一时间,整个蛮云山脉,无论是明面上的大家族,还是阴影里的神秘组织,都因为“筑基凶老”王山这个名字,而变得暗流涌动。
风暴的中心,鬼愁崖的洞府内,却异常的平静。
王山并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传说,他只是在做一件很简单的事——打扫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