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里,纵然是再铁石心肠,也难免会动摇几分。
靠自己的双手功成名就的,背后都沾满了辛苦。丁儒山看着陈绪,倒是隐隐像看到了自己当年的模样。
当年,他也是从一个市井小子一路打拼,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取得些许成就。
那时他也是像陈绪今天这样,带着厚礼上门去和丁渝的妈妈家人谈判。不知道周转了几个回合,才得到对方的应允。
本以为两人历经磨难后,会幸福地厮守余生。可命运弄人,丁渝的妈妈在产子的时候大出血,最后死在了手术台上。
丁儒山爱女如命,背后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出于对妻子的爱。
“你先回去吧,等我协调好周家那边,再领着你登门道歉。”
丁儒山放下佛珠告知陈绪,还没等到陈绪高兴,门外就传来一个冰冷的男声。
“我不同意。”
周寂迈着步子走进来,浓眉大眼的五官看向陈绪时,眼里全是敌意。
“是我先喜欢上的阿渝。”周寂言语间充满冷唆和刚硬,“横刀夺爱算什么本事。”
陈绪没料到周寂会来,丁儒山也没料到。
更关键的,谁也没料到周寂此刻心智健全。
丁儒山听周雄枭说,周寂这些年脑子时好时坏,偶尔好起来的时候,也能像个正常人一样交流。
他以为周寂这是间歇性的好起来,没想到周寂直接说:“丁叔叔不用试探我,我这里,从来就没问题。”
他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脑子,随后在丁儒山旁边的单人沙发上坐下。
周家树大根深,这些年他为了自保,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这事连周雄枭都不知情。
顾不上丁儒山诧异的眼神,周寂缓缓眨着眼睛,“八岁那年,我就喜欢上丁渝了。”
那年,他被周柏钦不知道第几任妻子体罚,隆冬腊月,被佣人按着脖子浸鱼缸,是丁渝救了他。
他永远都记得丁渝死命把他从鱼缸里捞出来的紧张,记得丁渝对峙周柏钦妻子时的勇敢无畏。
如果不是丁渝,他就算是死了,也不会有人发现。
可是那天,丁渝不但让他虎口脱险,还让虐待他的人受到了应有的惩罚。
那一面他深深难忘,去求着周雄枭找理由给他和丁渝拍了张合照,可惜丁渝眼睛不好,受不了强光,下意识地挡住了镜头,所以那一张合照,没有丁渝的脸。
尽管这样,周寂还是把那张照片看了好多年。
都说喜欢一个人就是想欺负她,周寂也是如此。
周家人人都知道他对丁渝不一样。他私下和丁渝玩的时候,有几次不小心把丁渝绊倒,他情急之下去扶,被家里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的人看见,反过来状告他装疯卖傻搏关注。
各种各样的丑名在周家上下流传开来。
他那么努力装傻充愣,这群人还是不肯放过他。
周寂没办法,只能故意一次次对丁渝不分轻重的恶作剧,以此来证明自己是真傻。
他怕真弄伤了丁渝,算准了有人看见、有人来救,才敢下手。
他如此小心翼翼,可少不了还是有疏忽的时候。玩烟花那次,就不小心把丁渝炸伤了。吓得丁渝哇哇大哭。
他的心也跟着碎了。
在院子里罚跪了三个小时,他觉得不够,回房间后又狠狠扇了自己几巴掌。
丁渝是他惶惶终日的黑暗人生里的救赎,是他的希冀,是他不可磨灭的光。
周寂以为只要自己沉得住气,就会等到上天的垂怜,可造化弄人,比垂怜先一步捷足先登的是陈绪。
丁儒山来周家说亲的时候他有多开心,知道丁渝和陈绪结婚时就有多沉痛。
他以为自己没机会了,可丁儒山告诉他,只要陈径庭倒下,他立刻就让丁渝和陈绪离婚。
所以他才在暗中推波助澜。
可笑的是,陈绪扳倒陈径庭后,竟然反悔了,要缠着丁渝不放。
这让他怎么还坐得住。
几次努力无果,他只得不惜暴露身份上门求娶,可来到丁家,听到的却是丁儒山松口的消息。
万般情绪,都难掩周寂内心的失落和难过。这股情绪在他心头不断变大,最终弥漫成漫天的云雾,将他深深困在其中。
他还想争取些什么,丁渝突然从楼上小跑下来,开口就是:“我不喜欢你。”
“从来都不喜欢。”
想起周寂之前恶作剧带来的心理阴影,丁渝浑身都是不爽,“你为了自保,一次次伤害我,让我从小就饱受你带来的心理阴影折磨。不管出于什么理由,你都是自私的。”
“你口口声声说喜欢我、娶我,也不过是为了满足自己一己私欲,而从未考虑过我到了周家会不会开心。这何尝又不是自私自利的体现。”
“你是周家的少爷,精神上再怎么贫瘠物质上也是锦衣玉食。你想要的吃的喝的穿的、想要的玩具,周家的人都会想尽办法帮你得到,让你产生了一种任何人和事只要想要、就能得到的错觉。”
“周寂,如果你打着喜欢的名义去捆绑我,只会让我看不起你。”
丁渝慷慨陈词一顿输出,周寂愣,陈绪也愣。
但陈绪只愣了几秒,很快就笑开来。
这样有理有据辩驳的丁渝,实在是太有魅力了。
丁渝没指望周寂能在短时间内幡然醒悟,可没想到他直接说:
“那你知道丁叔叔已经确诊了肝癌晚期吗?”
丁渝眼神错愕,目光一阵闪烁后,白着脸扫向丁儒山。
陈绪和丁儒山也是怔愣着神情,前者没想到丁儒山会患癌,后者没想到周寂会在这样的场合里毫无预兆地说出来。
察觉到丁儒山的视线,周寂咬紧双唇,极力压制住心头的苦涩感和无法言说的痛楚,“对不起丁叔叔,阿渝说得没错,我就是自私,事到如今还在不顾一切地为自己争取。”
丁儒山迟迟沉默着没回应,丁渝心底的酸涩压不住,当场吐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