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越深,屋里越安静。
江屿坐在床头,望着昏黄的吊灯发了会儿呆,指尖却在存折的角上轻轻摩挲。
他闭了闭眼,脑海里浮现出记忆深处的一个画面。
——这个时间,赵建民的车会在旧街口抛锚。
那个不声不响干了二十多年包工的老男人,因为临时调货出了岔子,一晚上都在找人帮忙,却没有人肯搭理他。
上一世的他也是路过,只不过当时浑浑噩噩,只是帮了个忙就走了,没想到后来赵建民彻底记住了他,带着他一起干,后来给他介绍了一个大单。
那笔工程,是他真正起步的转折点。
他弯腰换了双旧布鞋,换下太新的衬衫,又把照片放回枕头下面。
江屿推开门,外头风有点凉。
他没急着走,而是转身去了公厕边的小水泥池——那里接了根铁管,是整条巷子里唯一的自来水。
拧开水龙头,冰冷的水哗啦啦流下,江屿弯腰捧了一把,猛地扑在脸上。
有些冰的水把他脑子里的浮躁和旧梦冲散了些。
他抬头,看着墙上锈迹斑斑的镜子,镜子里的人,胡子拉碴,眼神疲惫,头发乱得像被风刮过的草垛。
他有点出神,随即低声笑了一下。
“都快认不出自己了。”
他回屋,从床底的塑料盆里翻出剃须刀和牙刷牙膏,蹲在水池边,一点点把脸刮干净。胡渣掉进盆里,露出下巴那截清晰的线条。
他又刷了牙,漱口,整张脸顿时清爽不少。
再看向镜子时,他轻轻“啧”了一声。
江屿其实长得不错,眉骨高,鼻梁挺,眼神沉静,不说俊朗,也有种耐看得久的男人味。
加上这些年工地搬砖、架钢筋、背水泥,晒得黑实又结实,手臂上肌肉线条紧绷,站在那里有种天然的压迫感。
他忽然想到后世的小说,女主总被什么“糙汉”迷得神魂颠倒,应该就是他这样的吧,嘻嘻。
系统:就是邋遢!╮(╯_╰)╭
收拾完后,他又用手指往后捋了捋额前垂下来的头发,长得有点乱了,明天就去剪了!
江屿还在和系统拌嘴。
“哐!”
一辆老货车斜着撞上马路牙子,前盖冒出白烟。司机吓得连忙熄火,跳下车去,急得满头是汗。
“赵哥,不好了,好像是水箱炸了!”
“你们怎么搞的?”一声怒喝压过杂乱噪声。
赵建民从另一辆面包车上下来,皱着眉头快步走过来,看了眼冒烟的引擎,又看了看后厢里满满的钢材,脸色越来越沉。
“这可是明早要封顶前的最后一批材料,你们出这种岔子是想把我架火上烤?”
他走近一看,白烟呛人,周围静悄悄的,连个修理铺都没有。
“附近有修理厂吗?”他转头问。
司机连连摇头,“这片是老区,早都拆光了,工具也没带,赵哥,要不咱打电话叫人?”
“叫人?等人过来黄花菜都凉了!”赵建民火气更大了,“你们是嫌工期太紧了想让我赔违约金是不是?”
司机吓得不敢吭声,这车坏也不是他能控制的啊……
就在这时,路边一个人影动了。
“赵哥?”
赵建民转过头,愣了一下,看见一个身形结实、年轻人站在不远处。
“你是?”赵建民眉头微皱,显然没认出来。
“西郊棚改那年,我在那工地干过。”江屿走近两步,顺手卷起袖子,“下雨前抢浇混凝土那天,我背着水泥滑了一跤,裤子还破了,您还给我塞了包烟。”
赵建民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然“哎哟”一声,“你小子——我记起来了!当时你连着背了几十袋,还帮人把水管接回去。我那会就说,这人够实在。”
江屿笑笑,指了指车,“您这车,看着像是水箱炸了吧。修理厂估计得走两三公里,我家就在前面小巷子拐进去那栋旧楼,我那儿工具,要不我去拿?”
赵建民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你还会修车?”
“简单问题还凑合,我去了啊。”江屿说完就转身小跑回家。
司机松了口气,干了这么多年,真没几次出门不带工具的。
这次是松了劲儿,想着货不多、路不远,再说这辆老车也好几年了,虽说破点儿,但从没真撂过挑子。
偏偏今天赶上了,就这么半道冒烟熄火,他原本也犹豫过要不要把工具箱带上,可转念一想,来回几趟车都没出过事,图省事图快,这次就真栽了。
还好遇到这个小伙子了。
江屿当然是知道他们没带工具的,剧情的力量就是这么强大。
没过几分钟分钟,江屿拎着一只工具箱又折了回来。
他动作麻利,把冒烟的水箱拆开降温,又帮司机把翘起的护板掰正,用胶布临时固定好管道接口。
赵建民一边抽烟一边看他捣鼓,原本皱得紧紧的眉头也慢慢松了下来。
半小时后,车子重新启动,发动机一声闷响,稳稳地转了起来。
司机试着踩油门,车子稳稳开出几米,“好了赵哥,真能动了!”
赵建民啧了一声,拍了拍江屿的肩:“你小子行啊,还真不是只会扛水泥的那种。”
江屿收起工具箱,笑着说:“我就住这儿附近,平时干活比较杂,自己学着修修车,啥都做。”
“刚刚下来晃悠一会儿,没想到刚好碰到你们。”
赵建民看着他,似是心里有点主意了,“你现在在哪干活?”
“自己干点小活接散单,还没稳定。”
“要不要跟我干?我这边正缺人。”赵建民说得不重,但语气是实打实的信任。
江屿点头:“那敢情好。”
赵建明从车上扯了个皱巴巴的牛皮纸袋,撕下一角,写了个地址,塞进江屿手里的时候只说了一句:“明天过来找我,就这地儿。”
和江屿告别后,他们就开车走了。
江屿也回去睡了个好觉。
赵建明上辈子也是带着他干,但是后来他越来越不着调,赵建明劝了他几次无果,像是彻底把他从名单上划去了,没再联系过他。
像赵建明这样的人,看人最不看表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