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琴愣住了。
她盯着江屿的眼睛看了几秒，有些不敢相信。
这张脸她太熟悉了，可她从没见过他用这样的眼神看她——温柔里带着担忧。
她点了点头，又轻轻摇了摇头：“好点了。”
声音是她自己的，沙哑中带着鼻音。确实还有点不舒服，但更多的，是心里乱成了一团。
她抬眼望了他两秒，忽然有些不确定，这到底是不是一场梦。
江屿把水递给她，又坐到床边：“我刚煮了点粥，等会儿端过来。昨晚你烧得厉害，我怕你脱水。”
苏琴低头喝水，一口气喝了半杯，才缓过点儿来。
她没说话，手里捧着杯子，余光却偷偷打量着江屿。
“江婉呢？”她试探地开口，声音低低的。
“上学去了，”江屿答得很自然，“我送的。她今天还说，等放学回来要画幅画送你，说妈妈生病了，她要送你一只大猫猫。”
她眨了眨眼，脑子里有些发懵。
这语气，这表情，还有那句“我送的”……怎么听怎么不像她记忆里那个躺在沙发上打呼噜、酒瓶乱扔、早上都起不来的江屿？
“你今天不上班？”她又问。
她记得很清楚，上辈子江屿早就下岗了，之后也没出去找过正经活干。
“我现在不是做面包嘛，”江屿笑了一下，语气轻松，“咱俩早上不是一起摆摊吗？咋，你真被烧迷糊了？”
苏琴心里的疑惑更浓了。
卖面包？
她明明记得清清楚楚，江屿那时候死要面子，不肯找活干，每天她上完班还得带孩子，累得像个陀螺。
她鼓励了他无数次，可他一次都没真正回应过，最后她心彻底凉了，才带着孩子离开。
可眼前的江屿，不仅会照顾她，还主动去接送女儿、下厨熬粥，连说话都变得温和……
“你……昨天晚上一直没睡？”她又问。
“你发烧成那样，我哪敢睡啊？”江屿轻声说，语气里是藏不住的心疼。
苏琴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从哪里问起。
她确实病了，但比起身体上的难受，脑子里的混乱更让她头疼。
靠在床头，她捧着那杯已经不太热的水，听着江屿一边收拾床头一边轻声说着摊位上的事，心却像被什么绊住了。
她忽然觉得，昨晚那一觉，好像做了一个特别长的梦。
梦里的江屿总是满脸不耐烦，三句话不离烦躁：“你烦不烦？我已经够累的了！”他不工作，每天窝在家里，后来还酗酒孩子哭了她哄，饭她做，家她收拾。
那种生活像一口沉闷的井，她拼命想爬出来。
她记得她失望了很多次，后来终于狠下心带着孩子离开。
可她明明已经走了，另一个人生才刚开始，为什么现在又回来了？而且还是以这么诡异的方式——躺在这个熟悉又陌生的男人身边？
“你怎么了？”江屿察觉她神情不对，把她手里的杯子接过去，语气温柔，“哪里不舒服？”
苏琴怔了怔，回神看着他那张近在眼前的脸，一时间竟不知道怎么回应。
她轻轻摇了摇头：“……我昨晚，好像做了一个梦。”
“噩梦？”江屿凑近了点，声音很轻。
苏琴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只是垂下眼睫，语气淡淡：“有点长……醒来之后，还有点分不清是真的还是假的。”
江屿笑了一下，摸了摸她的头发，动作自然得像做了无数次：“没事，醒来就好，别怕。”
“快起来了，我去热粥，等会还要吃药。”
他真的变了吗？还是说……这里根本不是她熟悉的那个世界？
她慢吞吞地起床，脚刚落地还觉得有点飘，像是身体还没彻底缓过劲来。
洗漱的时候，她看着镜子里自己那张脸，有些憔悴，却依旧是熟悉的模样，试着理了理思绪，却怎么都理不清。
只觉得昨晚那场梦太长太真了，醒来后，整个人都像被丢进了另一个世界。
江屿已经把粥摆好了。
她慢吞吞地吃着粥，脑子还没从那种“梦醒”后的恍惚里彻底清醒过来。
刚刚坐下没一会儿，旁边忽然一阵轻响，一团白毛轻巧地跳了上来。
“喵——”
苏琴一低头，正对上一双圆滚滚的猫眼。
她愣了一下，正准备把它抱下去，厨房里江屿已经笑着开口了：“雪球，别闹你妈，刚病好着呢。”
这系统真是的，还真把自己当猫了。
苏琴动作一滞，抬头看向厨房的方向。
“……雪球？”
江屿回头看了她一眼，笑着点点头：“嗯，它就那德行，平常江婉一坐下它也抢着要趴，黏人得很。”
苏琴低头看着怀里这团叫“雪球”的猫，手下意识伸出去摸了摸。
毛软得像棉花，猫咪舒服地眯起眼，喉咙里发出一阵呼噜呼噜的声音。
她心里却泛起一丝异样。
白猫动了动耳朵，轻轻蹭了蹭她的手腕。
这一刻，她忽然有点分不清，究竟是她闯进了别人的生活，还是自己的记忆出了错。
吃了饭，又把药咽下去之后，苏琴觉得整个人都有点发懵。
头还有点沉，身子发软，像是随时会被什么拉着往床上倒。
她坐在餐桌边发了会儿呆，看着雪球窝在角落里舔爪子，江屿还在厨房收拾碗筷，阳光从窗户照进来，一切看上去都安静得不像真的。
苏琴慢慢起身，走回卧室。
也许睡一觉就好了。
病了的人总是这样，不舒服的时候，什么也不想想，什么也不想做，就只想躺下。
她轻轻把门掩上，重新钻进被窝里，脑子里还回荡着刚才江屿叫“雪球”的声音。
她躺着，眼睛盯着天花板，忽然有点累，也有点茫然。
药效慢慢起了作用，困意像潮水一样漫上来。
闭上眼之前，她心里飘过一个念头：
——如果这真的是梦，那就再多睡一会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