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室内的气氛,随着唐洵隐呼吸的平稳,终于有了一丝松动。
那几个一直紧绷着神经的暗卫,像是被抽走了骨头一般,齐齐松了口气,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
徐铭锦抹了一把脸,上前一步,压低声音道:“夫人,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必须尽快带主子离开。”
慕悠漓点了点头,她比任何人都清楚,银针只是暂时压制了毒性,护住了心脉,唐洵隐的身体状况依旧是风中残烛,经不起任何颠簸和耽搁。
“把他抬起来,动作要轻。”她吩咐道,同时开始收拾自己的药箱和银针。
两名暗卫上前,一人托起唐洵隐的背,另一人抬起他的双腿,配合默契地将他安置在一张临时用几件外袍捆扎成的简易担架上。
“我去探路!”
之前那个被徐铭锦警告过的年轻暗卫自告奋勇,想将功补过。
他身形一晃,如狸猫般悄无声息地朝着洞口掠去。
徐铭锦没有阻止,只是对其他人做了个戒备的手势。
然而,不过一盏茶的功夫,那名暗卫便脸色难看地折返了回来,身形甚至有些狼狈。
“怎么回事?”徐铭锦的心又提了起来。
“头儿,外面来人了。”
那暗卫喘着粗气,“火把很多,听动静至少有二三十人,已经封锁了山涧两头,正有人准备下到涧底来搜!”
“他娘的,来得这么快!”一名暗卫低声咒骂了一句。
现在出去,无异于自投罗网。
带着重伤昏迷的唐洵隐,他们根本不可能在二三十人的围堵下杀出一条血路。
“退!”
徐铭锦当机立断,“退回溶洞深处,先找地方躲起来!”
众人不敢迟疑,抬着唐洵隐,跟着慕悠漓,迅速退回了那片发出鬼哭狼嚎的石林之中。
他们穿过石林,寻了一处更加隐蔽的石壁凹陷处,这里怪石嶙峋,刚好能将他们的身影完全遮挡。
几人将唐洵隐放下,立刻散开,各自寻了掩体,屏息凝神,警惕地注视着来路的方向。
慕悠漓的心思却不在此处。
她跪在唐洵隐身边,借着夜明珠的光,再次细细为他检查。
他的外伤只是皮肉之苦,真正致命的是那奇毒,以及与人搏斗时强行动用内力造成的内腑震荡。
毒素虽然被暂时压制,但内伤不除,他的身体就像一个漏水的木桶,生机在一点点流逝。
必须尽快用药。
可她带来的药材,多是用于金疮外伤和寻常解毒,对于这种霸道的奇毒和严重的内伤,只能说是杯水车薪。
慕悠漓的动作一顿,眼神亮了起来。
一种极为特殊的药草香气,清冽中带着一丝奇异的甜腥。
她只在前世一本孤本医籍上见过记载,那是一种名叫龙血石上花的奇药,专生于阴寒潮湿的石灰岩洞穴深处,吸纳地脉阴气而生,对疗愈内腑、中和至阳至刚的奇毒有奇效。
她的目光立刻投向了那片诡异的石林深处。
那香气,正是从那边飘来的。
真是天无绝人之路!
她站起身,对旁边的徐铭锦道:“看好他,我过去一下。”
“夫人,您要去哪?”
徐铭锦立刻警惕起来,“外面随时可能有人摸进来,太危险了。”
“放心,我心里有数。”
慕悠漓不容置喙,她的语气里有一种不容置疑的自信,“不想他死,就别拦我。”
徐铭锦看着她明亮而坚定的眼睛,不知为何,竟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
他只能点点头,道:“属下陪您去。”
“不用,你留下保护主子,人多反而容易暴露。”
慕悠漓说着,已经矮身钻进了一片低矮的石笋丛中,循着那股越来越清晰的香气,向石林最深处摸去。
她的动作轻盈而敏捷,在复杂的石林中穿梭,竟没有发出一丝多余的声响。
绕过无数奇形怪状的石头,终于,在石林最里侧一处背风的石壁夹缝里,她找到了那香气的来源。
夜明珠的光芒下,只见几株不过尺许高的小草,正从一块暗红色的岩石缝隙中顽强地生长出来。
它们的叶片是墨绿色的,边缘带着一圈金丝,而在叶片中央,赫然托着一朵仿佛用鲜血凝成的花朵,花瓣晶莹剔透,宛如红玉雕琢而成,在幽暗中散发着淡淡的微光和醉人的幽香。
龙血石上花!而且看这色泽和大小,年份至少在百年以上!
慕悠漓的心脏因巨大的惊喜而狂跳起来。
她小心翼翼地从药箱里取出特制的玉铲,屏住呼吸,连根带土地将那几株宝贝完整地挖了出来,用一块干净的锦布包好,迅速返回。
当她回到藏身处时,徐铭锦等人正紧张地盯着洞口方向,见她回来,才松了口气。
慕悠漓没有废话,立刻跪坐下来,取出一株龙血石上花,用随身的小臼将其捣烂,一股浓郁的药香瞬间在逼仄的空间里弥漫开来。
她撬开唐洵隐的嘴,将那粘稠的药汁一点一点地喂了进去。
做完这一切,她再次搭上唐洵隐的脉搏。
药力正在化开,一股温润的生机,正从他丹田处缓缓升起,虽然微弱,却坚定地修补着他受损的经脉和内腑。
命,总算是从鬼门关前又拉回来一步。
但她的眉头很快又皱了起来。
诊脉之时,她发现唐洵隐体内除了毒素,还有几处经脉有被强行震断的迹象,内力更是亏空得一干二净。
这不像是单纯中毒后能造成的伤势。
她抬起头,看向一旁的徐铭锦,目光清冷。“你们到底在做什么?他为什么会伤成这样?”
徐铭锦的眼神闪躲了一下,避开了她的视线。
“夫人……”他有些为难。
能让唐洵隐这样身手的人伤到如此地步,对方绝非等闲之辈。
徐铭锦沉默了。
天机阁的任务,有铁一般的纪律,绝不能向外人透露分毫。
可眼前这个女子,又刚刚救了主子的命。他陷入了两难。
半晌,他才拱了拱手,低声道:“此事事关重大,属下不能说。”
他顿了顿,看着唐洵隐依旧苍白的脸,补充了一句:“等主子醒了,您亲自问他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