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时,已是凌晨四点多。
邢彧后背中枪,血流了一路,体力已快不支。
他没去医院,枪伤容易引起人猜忌。
便打电话叫来了邢家的私人医生。
取子弹的过程,邢彧面色沉静,脸上看不出任何神色,唯有额角隐现的青筋,暴露着他此刻的痛楚。
林妍的目光锁在他那惨白如纸的脸上,嗔怪道:“疼就喊出来,憋什么憋?”
邢彧阖着眼皮,没有接话。
处理完伤口已过去半个小时。
医生走后,林妍来到邢彧房间,站在门口扫着坐在单人沙发上的他。
“今晚,谢了。”
邢彧脸无血色:“客气。”
林妍问:“你怎么知道我被绑架了?”
邢彧没回答,肃穆抬眼:“以后别去舒氏上班。”
“这是我的事,你别管。”
邢彧:“林妍的事,我必须管。”
“你管不着。”
“其樾。”邢彧眉眼没有一丝温度:“宋延峥现在也投靠了秦渊。他们以后一定还会冲着你来。”
“林执已经回了兰泰,他重新打听了秦渊,当地有个从未露面的大毒枭叫R,各方面都和秦渊情况吻合。如果秦渊真是R,那他的手段不可估量。”
林妍走进屋,坐在一旁的凳子上:“那又怎样?”
“现在舒恩和秦渊的关系还没弄明白,手头没有能把他们一招制敌的证据。你贸然一个人去舒氏,等于羊入虎口。”
“我不怕。”
“你不怕,我怕!”邢彧脸很沉,微微抬声:“你们共用一个身体,我怕林妍会受伤!”
林妍刚想开口,发现邢彧眉头艰涩一蹙。
微垂着头缓着气。
估计伤口疼。
她上前俯身查看他背后的伤口,人刚凑过去,邢彧却躲开她。
林妍一怔。
这几天她能明显感觉到邢彧在刻意和她避嫌,看她的眼神时而复杂,时而冷漠,时而还纠结。
面对一张和林妍长得一模一样的脸,还能把握住分寸。
是挺靠谱一男人。
“姓邢的,你就把我当成林妍的朋友,不用觉得别扭。你放心,你不是我喜欢的款,不会对你图谋不轨。”
邢彧神色置铄,没看她:“嗯。”
林妍斟酌着他幽深的眼底,一片荒芜。
心有点发闷:“你,很想她?”
“嗯。”
“多想?”
“很想。”
“那她要是一辈子都不愿意醒过来,你如何?”
邢彧嘴角微沉,缄默很久才低涩开口:“很晚了,去休息吧。”
再聊下去,怕是要把这个魁梧大汉心给扎碎了。
她适可而止,起身:“行吧,今晚就先在你这儿借住一晚。睡了。”
“其樾。”
“干嘛?”
邢彧:“别睡林妍房间。睡她隔壁那间客房。”
林妍脚步一顿,有点不爽。
但还是松口:“哦。”
脚步声渐远,邢彧才拿起手机点亮了屏幕上的锁屏壁纸。
林妍灿若的笑容闯入了他的眸子。
照片上的她披散着头发,淡妆浅施。
温婉清丽,满眼都是他……
眼睛不断泛涩,目光变得虚浮。
手机屏幕忽明忽暗,黑了又亮,亮了又黑。
一滴腥咸的泪水滴落在手机屏幕上,他颤着手抹掉。
“阿妍……想你……好想你……”
一门之隔,林妍没离开。
透过门缝看着房间里垂头落泪的男人。
喉咙有些发紧。
倒是痴情。
收回视线,她悄声回了客房。
关上门仰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上稍显刺眼的白色灯光。
手指却不由自主地抚上了自己的唇瓣。
闭上眼,脑海中闪过那日在车内被他强吻的一幕……
她是抗拒的,但这些天每回想起唇瓣相贴的那一刻,心脏便会传来抑制不住的跳动。
还有,刚才在危险中他护她入怀的瞬间,近距离的靠近,他无意识的触碰,都令她心绪恍然脱缰……
尽管,她很清楚,他只是把她当成了林妍。
深吸一口气,她故作无所谓地挑了挑眉。
自我洗脑式嘀咕:“智者不入爱河,寡王终成富婆,最后包养一堆男模!”
洗脑失败。
邢彧盯着手机壁纸那要死不活的样子不断在脑海中浮现。
无奈起身走进浴室,站在洗漱台前望着镜子中的脸。
“林妍,你男人要疯了……醒一下……醒来看看他……”
话落,她放松全身,缓缓闭上了眼睛。
几分钟过去,沟通失败。
她有些力不从心,继续认真跟她交涉。
“林妍……他受伤了……他很想你……醒醒吧……”
“别害怕……我不会离开……我还会回来的……我会保护你……”
……
邢彧一整晚没怎么睡着。
背上的伤口使他根本无法平躺入睡,只能侧身躺着。
天刚蒙蒙亮,他实在躺着难受。
捞起抽屉里放了很久的烟盒,拉开窗帘走向阳台。
天际已微微泛起鱼肚白,他那冷峻的面容在空气中愈发感伤。
烟雾缭绕,安静燃烧。
一缕缕白烟朦胧着他冷硬的脸廓,尼古丁也驱散不了他眼中的沉郁。
耳旁,传来门把手拧动的声响。
他转身看去,指尖夹着烟蒂,微微蹙眉。
“其樾,下次进我房间记得敲门。”
她没说话,站在原地有些空茫地望着他。
邢彧把烟头掐灭,抬手扇了扇眼前浓重的烟雾。
抬步朝她走去,扫着她淡淡的黑眼圈:“怎么这么早就醒了?有事?”
她没应声,看着他身子逐渐抖动起来。
邢彧盯着她湿红的双眼,瞳孔微微一缩。
直到看见她脸上落下两行泪,邢彧才再往前走了一步,问。
“你……怎么了?怎么哭了?”
话落,腰被抱住,他身子一僵。
愣了几秒他才下意识推开她,和她保持距离。
“发生什么事了?”
她再次往他怀里撞去,手臂紧紧环着他的腰。
侧脸贴在他胸膛,哽咽的声线慢慢响起。
“邢彧……邢彧……”
复刻于记忆中的熟悉拥抱。
她喜欢主动抱他,喜欢把头贴在他胸膛,还喜欢轻声叫他的名字……
思绪空白,血液凝固,后背的疼痛也无暇顾及。
他只知道,他的阿妍好像回来了。
邢彧抬手,抚上她的腰,低头凝着怀中的人,试图平稳自己的呼吸,声音如断裂的琴弦。
“阿妍……是你吗?是你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