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临家的别墅藏在校园后山的一片银杏林中,白色外墙爬满常春藤,像是童话里被施了魔法的房子。我站在铁艺大门前,捏着裙角的手心微微出汗。
\"紧张?\"傅临单手推开雕花铁门,另一只手自然地接过我的包。他今天穿了件浅灰色针织衫,领口露出的一截锁骨在阳光下白得晃眼。
\"谁紧张了。\"我强装镇定,目光却忍不住四处游移,\"没想到傅大博士住得这么...童趣。\"
这话不假。前院草坪上立着个小型风车,檐下挂着一串贝壳风铃,和我想象中心理学精英的性冷淡风公寓截然不同。
傅临轻笑,手指勾了勾我的发尾:\"小时候画的理想住宅,舅舅居然真按图纸盖了。\"他顿了顿,\"除了三楼那个滑梯。\"
\"滑梯?\"我眼睛一亮。
\"嗯,连接三楼游戏室和二楼书房。\"傅临掏出钥匙,\"说是为了——\"
我没等他说完就冲了进去。玄关处摆着两双拖鞋,一双深蓝一双浅粉,明显是新的。这个细节让我的心跳漏了半拍。
\"慢点。\"傅临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无奈的宠溺,\"又没人跟你抢。\"
我踢掉鞋子,光脚踩在冰凉的大理石地面上。客厅挑高设计,整面落地窗外是波光粼粼的人工湖。但最吸引我的是旋转楼梯旁那个金属滑梯入口,贴着\"小心碰头\"的卡通标志。
\"我能试试吗?\"我转头问傅临,手指已经搭上了滑梯边缘。
他张了张嘴,最终只是叹了口气:\"去吧,我去弄点吃的。\"
得到许可,我三步并作两步冲上三楼。游戏室门没锁,推开门那瞬间我差点惊叫出声——整面墙的玻璃柜里摆满了各朝各代的文物复刻品,正中央是套象牙白的明式家具,书案上摊开的赫然是《董鄂妃传》的线装本。
滑梯入口处铺着软垫,我跪坐下来,心跳如鼓。这不只是个玩具,更像是某种仪式通道。深吸一口气,我闭上眼睛滑了下去。
失重的感觉持续了三秒不到,却让我想起梦中董鄂妃从秋千上跌落被福临接住的瞬间。睁开眼时,我正对上一双含笑的眸子。
\"欢迎抵达二楼书房。\"傅临单膝跪在滑梯出口处,手里还拿着把水果刀,刀尖上插着块哈密瓜,\"尝尝?\"
我咬下那块瓜,甜蜜的汁水在口腔迸开。他的目光太灼热,我不得不移开视线打量四周——这哪里是书房,分明是个小型图书馆,环绕四壁的书架高至天花板,需要移动梯子才能取到顶层的书。
\"你每天睡几个小时?\"我指着那些密密麻麻的典籍问道。
\"分阶段睡眠,每次——\"
\"停!\"我捂住耳朵,\"我不想听心理学博士的高效睡眠法。\"
傅临低笑,伸手把我拉起来。他的手掌温暖干燥,指腹有常年握笔留下的薄茧。这触感莫名熟悉,让我想起梦中福临执笔批奏折时,总喜欢用拇指摩挲我的虎口。
\"水果沙拉马上好。\"他松开手,转身走向角落的小厨房区,\"自己逛逛?\"
我点点头,假装对书架感兴趣,余光却追随着他的背影。傅临切水果的动作很专业,修长手指握着刀柄,腕部发力时小臂肌肉线条清晰可见。阳光透过百叶窗在他身上投下条纹状的光影,像是给他披了件现代版的龙袍。
\"看够了?\"他突然回头,精准捕捉到我的偷窥。
我慌忙抓起最近的一本书,《明清宫廷饮食研究》,翻开正好是董鄂妃最爱的\"冰糖雪梨盅\"做法。这巧合让我手指一颤,书啪地掉在地上。
傅临放下刀走过来,弯腰捡书时后颈露出一小块淡色疤痕——和梦中福临被刺客所伤的印记位置一模一样。我的呼吸停滞了一瞬。
\"怎么了?\"他直起身,敏锐地察觉到我的异常。
\"没什么。\"我强作镇定,指向那个疤痕,\"这是...\"
\"五岁时被薄毅推下楼梯磕的。\"他轻描淡写地说,却让我心头一紧。前世因,今世果,这巧合未免太残忍。
傅临似乎不想继续这个话题,转身回到料理台前。我鬼使神差地跟过去,从背后抱住他的腰。他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随即放松下来,覆盖住我的手背。
\"沙拉里要不要加酸奶?\"他问得随意,仿佛我们早已这样相处多年。
\"要。\"我把脸贴在他背上,闷声说,\"还要多放火龙果。\"
他轻笑出声:\"遵命,娘娘。\"
这个称呼让我的心猛地一缩。在梦里,只有当福临特别愉悦时才会这样唤董鄂妃。我松开手,退后两步打量这个空间,突然意识到整个二楼的书架布局与梦中乾清宫西暖阁如出一辙。
\"你故意的?\"我指着那些书架问。
傅临头也不回:\"心理学上叫'环境暗示'。\"他将切好的水果装进玻璃碗,\"有助于唤起深层记忆。\"
\"那滑梯呢?\"
\"这个嘛...\"他转身,嘴角勾起狡黠的弧度,\"纯属个人爱好。\"
我哼了一声,跳上高脚椅晃着腿等投喂。傅临的沙拉摆盘精致得不像话,红心火龙果切成花瓣状,奇异果片卷成玫瑰,中央缀着几颗蓝莓,淋上酸奶后像幅微型山水画。
\"尝尝。\"他推过碗,眼神期待。
我舀了一大勺送入口中,酸甜恰到好处。\"好吃!\"我由衷赞叹,随即话锋一转,\"不过我可能永远做不出这么好看的东西。\"
傅临挑眉:\"所以?\"
\"所以别指望我像书里的董鄂妃那么贤惠。\"我故意用勺子敲敲碗沿,\"我连煎蛋都会糊,更别说做什么冰糖雪梨盅了。\"
\"然后?\"
\"然后...\"我鼓起勇气,\"我可能还是个丁克,不想生小孩那种。\"
空气凝固了一瞬。傅临慢条斯理地擦净手指,突然伸手抹掉我嘴角的酸奶。他的拇指在我唇上停留片刻,眼神深得望不见底。
\"在我看来,\"他声音低沉,\"一个女人不需要太贤惠,也不需要生太多孩子。\"
我屏住呼吸。这语气、这措辞,和梦中福临对董鄂妃说的一模一样。当时董鄂妃正因为未能诞育皇子而自责,福临就是这样捧着她的脸说的。
\"那什么才重要?\"我听见自己问。
傅临俯身,鼻尖几乎贴上我的:\"重要的是懂得这个男人的心,\"他的呼吸拂过我的睫毛,\"肯为这个男人吃醋。\"
心跳如雷,我却突然起了逆反心理:\"那我要是也不想懂你的心,不愿意吃醋呢?\"
这问题像个炸弹扔在我们之间。傅临直起身,眼神晦暗不明。就在我后悔口不择言时,他突然笑了,那笑容危险又迷人。
\"那就换我懂你的心,\"他单手撑在我身后的书架上,将我困在方寸之间,\"换我为你吃醋。\"
木质香混着水果的清甜扑面而来。我的后背紧贴着书架,面前是他逐渐放大的俊脸。就在唇瓣即将相触的瞬间,一阵刺耳的门铃声打破了暧昧的气氛。
傅临皱眉直起身:\"快递?\"
\"我去开!\"我趁机从他臂弯下钻出,冲向滑梯,\"走捷径快些!\"
\"沈韵!\"傅临的警告追在身后,\"小心——\"
已经晚了。我兴奋过度,没注意滑梯出口处的落差,直接栽进了二楼走廊的波斯地毯上。幸好地毯够厚,除了屁股有点疼外毫发无伤。
\"活该。\"傅临不知何时已经走下楼梯,站在走廊尽头抱臂看我,\"需要朕传太医吗,爱妃?\"
我冲他吐舌头,一骨碌爬起来去开门。门外站着的却不是快递员,而是一身黑衣的薄毅,手里拎着个酒红色礼盒。
我们同时僵住了。薄毅的目光从我凌乱的头发扫到光着的脚丫,最后定格在我泛红的耳根上,眼神逐渐阴郁。
\"看来我打扰了?\"他冷笑,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我下意识回头,发现傅临已经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我身后,手自然地搭在我腰际。这个占有欲十足的动作显然刺激到了薄毅,他额角的青筋都暴了起来。
\"有事?\"傅临的声音冷得像冰。
薄毅突然笑了,那笑容让我毛骨悚然:\"舅妈让我送端午节礼盒。\"他将盒子递给我,指尖有意无意擦过我的手背,\"特意嘱咐要交给'沈小姐'。\"
我接过沉甸甸的礼盒,薄毅却不肯松手:\"沈韵,你知道董鄂妃为什么二十八岁就死了吗?\"
\"薄毅!\"傅临厉声喝止。
\"因为生孩子。\"薄毅凑近我耳边,用只有我们能听见的声音说,\"连续生两个,流产一次。\"他终于松开礼盒,\"你说,这是不是报应?\"
我如坠冰窟。梦中我确实经历过动胎气和生育的痛苦。傅临一把将我拉到身后,与薄毅剑拔弩张地对峙。
\"滚出去。\"傅临的声音低得可怕。
薄毅耸耸肩,转身前最后看了我一眼:\"礼盒里有惊喜,记得单独拆。\"
傅临重重关上门,转身检查我是否受伤。我机械地摇头,盯着那个酒红色礼盒,仿佛那是个定时炸弹。
\"别听他胡说。\"傅临夺过礼盒扔在玄关桌上,\"董鄂妃是病逝,与生产无关。\"
我抬头看他:\"你怎么确定?\"
\"因为我查过史料...\"他猛然住口。
我们四目相对,电光火石间明白了彼此的意思——傅临不仅拥有梦境记忆,还特地去考证过历史真相。这个认知让我既感动又恐惧。
\"所以,\"我轻声问,\"薄毅说的...\"
\"假的。\"傅临斩钉截铁,却下意识摸了摸我的手腕——梦中他总这样确认董鄂妃的脉搏。
我勉强笑了笑,主动拉他去厨房:\"沙拉还没吃完呢。\"
傅临任由我牵着,却在拐角处突然将我按在墙上。他的吻落得又急又重,像是要通过这种方式确认我的存在。我回应着这个吻,脑海里却不断回响薄毅的话。
礼盒在玄关处发出轻微的\"咔嗒\"声,像是有什么机关被触发了。但沉浸在亲吻中的我们,谁都没有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