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梓发不出任何声音。
她很想说什么,然而她的喉咙里充满了铁锈味的液体,每一次呼吸都像是用一把钝刀在切割着肺部。
空气从她张开的嘴里涌入,却带不来丝毫缓解,只让她感觉自己的胸腔像一个被戳破了的老旧风箱,徒劳地鼓动着,发出嘶哑而痛苦的声响,甚至就连睁开眼睛都做不到。
只能感觉到自己正被拖行。
她能感觉到坚硬的碎石和冰冷的尘土在她背部皮肤上划过,带来一阵阵火辣辣的痛楚。
她想反抗,想蜷缩起身体,想用手肘支撑自己从这屈辱的姿态中挣脱,但四肢却像灌满了铅一样沉重,完全不听使唤。
就连仅剩的那点力气也被大脑完全调动起来,化作最原始的求生本能,也只能徒劳地在纱织的禁锢下微微抽动。
更别说这点挣扎与纱织那身装甲所代表的绝对力量相比,无异于摇摇欲坠的烛火,面对着足以吞噬一切的狂风。
接着,纱织停下了。
同一时刻,一个声音毫无征兆地在纱织的头盔内部响起,带着轻微的电流杂音,夹带着掩饰不住的焦急,向纱织急切道。
【纱织,能听到吗。】
突如其来的通讯,让纱织拖行着梓的动作,不由得稍稍顿住。
她停下了脚步,金属面甲下的视线,似乎穿透了这栋废弃建筑的墙壁,望向了远方。
【我是亚津子,我们现在正在前往约定的地点。】
【身后有大量追兵,请求支援。】
“……”
听到这个消息的纱织沉默了。
她转头看了一眼依旧被她抓着的脚,然后发出一声带着疲倦的叹息。
“……看来暂时是没办法带你回去了。”
语毕,纱织随意地松开了手,梓的身体失去了那股拖拽的力道,无力地瘫软在地上。
接着,她转过身,环顾了一下四周,目光锁定了一旁散落在地的尼龙绳,那或许是建筑工人遗留下来的东西。
然后,纱织走了过去,她捡起那根粗糙的绳子走了回来,并蹲下身,沉默地捆绑梓的双手。
“以前在特殊小队的时候,你总是像个把自己封闭起来的海底的蚌壳一样。”
“你对谁都不轻易表露感情,跟任何人都没有敞开心扉过,只是单纯且沉默地接受命令,完成训练,然后孤身一人躲在角落擦拭武器,就好像我们之间永远隔着一层看不见的墙一样。”
她拉紧了绳索,在梓纤细的手腕上勒出一道道红痕,粗糙的质感摩擦着皮肤,带来新的痛楚,让梓的眉头时不时皱了一下。
“虽然可能有我那段时间对你们训练得太严厉的原因在内,但我有时候也还是会想……”
说到这儿,她的动作慢了下来,仿佛陷入了某种短暂的回忆。
“是不是其实到了最后,你都没有发自内心的真正接纳过我们?我们对你而言,是不是真的就只是‘队友’,只是完成任务时不得不站在一起的同伴?”
“现在看来……也许是吧。”
说罢,她无奈地叹了口气,然后打上了最后一个死结。
手腕上传来的紧缚感和粗糙的痛楚,让梓从剧痛带来的昏沉中清醒了几分。
“纱织……”
然后,她用尽全身的力气,挣扎着翻过身,用手肘支撑着地面,勉强坐了起来。
“纱织……你听我说……”
“如果公主也在这里的话,她肯定会劝你赶快离开,不要再掺合进阿里乌斯的事情中吧。”
冰冷的金属面甲,仿佛一堵无法逾越的高墙,隔绝了所有的情绪。
而纱织也只是冷漠地看着她,带上了一丝复杂的意味接着道。
“毕竟她就是那样的人,总是天真地希望所有人都好。”
“我和她不一样,但……”
深蓝发的少女抿了抿嘴,覆盖着装甲的身躯微微一顿,似乎想要说点什么,可到了最后,还是放弃了。
因为——
某种动静出现了。
不是脚步声,也不是风声。
因为她能察觉到,这栋废弃建筑里唯一的声音来源,那从天花板裂缝中滴落的“嗒……嗒……”的节奏戛然而止。
整个空间,陷入了一种死寂。
紧接着,一声轻笑,打破了这片沉寂。
“呵呵呵~”
那笑声如同羽毛拂过耳畔,却又带着一股刺骨的寒意。虽说它并不响亮,却仿佛拥有某种魔力,能直接在人的脑海中响起,形成一种诡异的环绕声场,让人分不清其来源,仿佛有无数个人,正从四面八方的阴影里,发出同样的笑声。
“原来你在这儿呢~”
随着话音落下,一道巨大的阴影瞬间笼罩了纱织的身形。
——有敌人??
纱织猛地抬头,只见在她们头顶一根断裂的横梁上,不知何时,已经站立着一个身影。
那是一个通体漆黑的身影,如同用黑曜石雕琢而成的塑像。
漆黑的底色上,缠绕着如同撕裂伤口一般的深蓝纹路,鲜活得仿佛还在流淌。
而这样的存在,纱织在不知道多少分钟前还刚刚与它较量过,以至于纱织在看到她的一刹那,顿时感到一阵毛骨悚然。
因为那是假面骑士cross Geats。
或者说,是狐坂若藻。
“呵呵~真是让我好找呢~”
若藻的脑袋在头盔下可爱地歪了歪,接着,轻盈地从横梁上一跃而下,落地时悄无声息,如同鬼魅又如同一片羽毛,踩在满是积水的地面上,却没有溅起一丝水花。
“把我打得那么惨,还想一走了之,可没这么容易的事情哦~”
冰冷如丝线的声音,缠绕在空气中,带来某种无形的压迫感。
明明是在对纱织说话,却又像是在对这片空间里的每一个微尘低语。
让哪怕知道她是队友的梓,也感到了一阵压迫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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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