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杰?……”
苏妙难掩内心喜悦,连带着声音都有点小激动。
“你好,请问是苏妙吗?”
手机话筒里传来一句沙哑的女声,听着像是上了年纪。
“你是——?”
“我是蒋成杰的母亲。”
没等苏妙做出反应,对方又继续说道:
“听说你父亲在省里工作是吗?”
苏妙心里咯噔一下。
难道是对方调查出了什么?
“是这样的,成杰出了点事,希望你父亲这边能帮一下忙。”
“什么事?”
苏妙喉咙发紧,心里一根不安的弦紧紧绷着。
“他……他现在在拘留所里。你知道的,我和他父亲又只是普通人,帮不上什么,只好拜托你了。小苏……你不要听信网上的谣言,我相信成杰是无辜的——”
手机通话被果断挂断。
拘留所?普通人?两个词在苏妙脑海中回环往复。
这一切意味着什么?她不敢去想。只是颤颤巍巍地拿起手机,点进师大的官方网站,又通过七拐八弯的方式,进到了学校论坛。
关于蒋成杰的处理结果,没几下就跃进了她的眼帘。而每点进一个相关的帖子,里面的信息都会让她脑中炸出一道惊雷。
蒋成杰真的被抓进去了?
蒋成杰是个脚踏N条船的渣男?
蒋成杰是苏禾的前男友?
蒋成杰骗了很多人,也……骗了我?
“妙妙,怎么了?什么时候叫你男朋友过来吃饭啊?”
王彩霞沉浸在巨大的喜悦中,丝毫没有注意到女儿的脸色不知道在何时已经变得灰白。
“到时候,我让你爸订个好点的酒店,把苏禾母女也叫上,好好敲打一下她们的嚣张气焰……”
苏妙单手撑在破旧的墙壁,巨大的震惊过后,不安的情绪慢慢侵袭她的全身。
周遭的空气仿佛一下变得粘稠起来,束缚了所有的动作和言语。
“没了,都没了……”
“什么没了?”
王彩霞这才注意到女儿的额头,大冬天的,居然沁出了一丝冷汗。
“妙妙,你怎么了?是肚子不舒服?”
她紧张地看向女儿小腹,这里孕育着他们全家的希望。
“别站着累坏身子,赶紧坐下休息呀。”
苏妙颤抖着坐下,随后用手拉住自己母亲的手臂,眼泪挣扎着要从眼眶溢出。
“我被骗了,蒋成杰那家伙是个骗子,现在,现在他还被抓进局子了……”
伴随着细若游丝的啜泣声,苏妙断断续续地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和盘托出,随后仰着脸看向王彩霞,投去一丝无助的目光。
“妈,你说我该怎么办啊……”
现在男友没有了,积蓄为了充面子也花光了,肚子里还多了团肉,她才21岁啊!要说不慌张不害怕是不可能的。
然而,面前人的反应却出乎她的意料。
“那岂不是亏大了?!”
王彩霞微胖的身子往凳子上一坐,语气冷淡不少。
“你现在这种状况,岂止是偷鸡不成蚀把米?简直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妙妙啊,怎么就不能带眼识人呢?男人说啥你都信?”
“妈……”
王彩霞继续忿忿不平地自说自话。
“你看人家苏禾就把苏大头吃得死死的,听说身边还有大老板追求者。啧啧。”
苏妙不可置信地望向面前人。
没有担心,没有安慰,没有建议,连纸巾也没有递一张。
只有喋喋不休的叱责。
“够了!”
苏妙大喊一声,脖颈血管突突跳动,如同地铁穿过隧道。
“苏禾苏禾,就知道念叨苏禾!你怎么不找她做你女儿?你和爸从小就拿我跟她比,说我成绩不如她,现在长大了,又拿我的男朋友来跟她比!你到底有没有把我当你女儿?”
女儿突如其来的咆哮,先是让王彩霞一愣,继而又生出些愤怒。
“苏妙你这是反了天了?从小到大,难道我短了你吃的用的不成?你穿的衣服,用的东西,哪样不是在村里学校里头一等?你你你,连你的鼻子都是我出钱做的!……你呢?给过家用吗?自己吃香的喝辣的,跑外面住,有没有管过家里?知不知道我和你爸为了你们是操碎了心!”
“错!是为了苏发操碎了心好吗?”
苏妙扯出一个惨淡的笑,下意识地站起身。
“女儿被骗了,你落井下石。儿子被骗了,你却费尽心思瞒着帮着,钱跟天上掉下来似的往外花。苏发做了再多的错事,也能被原谅,而我呢……”
她低头轻笑一声,缓慢地走出家门。
“守着你儿子过一辈子吧!”
将母亲丢在身后,苏妙走得决绝,像是要躲避什么洪水猛兽。
“妙妙!”
“妙妙!”
王彩霞的呼唤在身后追着……
最后,终于什么也听不见了,只剩下嗡嗡作响的空白。
这个春节,有人欢喜有人愁。反正苏禾过得是挺滋润的。
年二十七凤厨正式放假,刘晓英便开始闲下来。反正家里也只有母女俩,又不需要像往年一样在村子里准备人情往来。
算起来,这倒是自打父亲去世以来,最舒适的一个春节。
大年三十,题名街相熟的几家人还是凑在一起吃年夜饭,地点在凤厨。
十人大圆桌摆在正中,小郭利落地摆着碗筷,一边示意自家男人帮忙。
小两口今年算是新居入伙,按照习俗得在新屋过年,便没有回老家。
刘晓英见两人在吃饭上太不讲究,居然只打算煮点速食水饺烫几棵青菜做年夜饭,实在忍不住便把他们请了过来。
反正也就是多两双筷子的事。
刘奶奶,江老爷子两人辈分最大,早早就落座上首,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老章头一如既往地坐在旁边,默默地吃着饭前小吃——酸藠头。
“胖婶呢?”
“去她儿子家了。”
江老爷子小心翼翼地瞥了眼老伴的神色,欲言又止。
“小忍说他今晚赶不回了。”
“哼。”
刘奶奶冷哼一声。
“我就知道香江那边没那么容易放人。那姓霍的死老头,早不死晚不死,偏偏大过年的才……”
江老爷子赶紧给身边人递了一把瓜子,压低嗓音。
“老婆子,大过年的咱说点吉利的。来,吃点瓜子。”
这个话题很快便被中断,因为上菜了。
“来啦,发财捞鸡,年年有鱼。”
苏禾左右开弓,颇有专业服务员风范。
“这是生财有道,节节高升。”
小郭紧跟其后,将蚝油生菜和蒜蓉粉丝虾放在桌面。
第三位“上菜员”是小郭丈夫,平时被大伙叫做“徐工”。
他平日不太说话,很符合普通人心中理工宅男的形象。据说是在一个规模中等的私企里干电工。
“红,红红火火,蒸蒸日上。”
徐工放下菜肴,憋了老半天才把菜名报全。接着可怜巴巴地瞥了自家老婆一眼,表示自己已经尽力了。
“主菜来咯!团团圆圆!”
跟大厨刘晓英一同压轴出场的,则是一锅盆菜。
盆菜,顾名思义,是用一个大盆盛载的菜肴。但它又不同于普通的大杂烩,更不是简单的食材摆盘。
鲍鱼,海参,花胶,瑶柱,炸鹅掌,冬菇,烧肉,桂虾层层叠叠铺在上面,萝卜,莲藕,腐竹则垫底,不容易粘锅。
最关键的还是鲍汁,刘晓英足足熬了十二小时,吸收了满满汁水的食材,样样肥美得如同海绵一般。
“开吃开吃!大家新春快乐!”
“身体健康!财运亨通!”
“美美满满,盆满钵满。”
……
一番吉祥话说完,老章头率先动筷,夹起一块烧肉,边吃边点头。
江老爷子牙口不好,最喜欢的是冬菇和海参。
苏禾则将筷子伸向了平日较少吃到的炸鹅掌……
人人都盆菜在里面找到了自己喜欢的食物。
这就是盆菜,包罗万有,食材的味道互相渗透着,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最终百菜百味,共冶一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