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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天书吧 > 历史军事 > 大唐仵作笔记 > 第186章 兵不血刃,白莲旗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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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6章 兵不血刃,白莲旗帜

“咔——”

那道裂纹,瞬间爬满了整只茶杯。

陈光谦的手在抖。

不是轻微的颤抖,是剧烈的,无法抑制的痉挛。

他脸上那张完美的面具,被狄仁杰用几句轻飘飘的话,砸得支离破碎。

“你……”

他想说什么,喉咙里却只能发出一个干涩的单音。

“哗啦!”

滚烫的茶水从他失控的手中泼出,洒在他那身刺目的绯色官袍上,洇开一片更深的水渍。

他却恍若未觉。

狄仁杰往前又走了一步。

每一步,都踩在陈光谦崩溃的神经上。

“你父亲叫陈希。”

“希望的希。”

“他给你取名光谦,是希望你为人光明,处世谦逊。”

“贝州那场大水,他身为司仓参军,三天三夜没有合眼,亲自站在决堤口,用自己的身体堵住泥沙。”

“最后,人是救下来了,他却被一条‘监粮不力’的罪名,拖进了大牢。”

“你告诉我,陈光谦。”

“一个连命都不要,也要救百姓的人,会去贪几斗赈灾的粮食吗?”

狄仁杰只是在陈述。

平静地,将一把生了锈的刀,插进一个早已溃烂流脓的伤口里,然后,慢慢转动。

林琛站在后面,看着这一幕,只觉得杀人诛心。

狄仁杰的手段,比他腰间的刀,锋利一百倍。

陈光谦猛地抬起头。

他那张原本儒雅的脸,此刻因为极度的痛苦和仇恨,扭曲得不成样子。

“闭嘴!”

“你懂什么!”

“你什么都不懂!”

他一把扫落面前的茶具,紫砂小炉翻滚在地,烧红的炭火落入积水,发出一阵“嗤嗤”的声响,冒起一片白烟。

“大水……到处都是大水!”

他陷入了某种癫狂的回忆,声音凄厉。

“我娘抱着我,跪在泥里,那些来查案的京官,他们的靴子,就从我们的头顶踩过去!”

“他们吃着热腾腾的肉饼,我娘为了讨一口馊掉的馒头,给他们磕头,磕得满脸是血!”

“我爹的尸体,就像一条野狗,被从牢里拖出来,扔在乱葬岗!”

“罪名?公道?”

陈光谦狂笑起来,笑声比哭声更难听。

“这个天下,从根子上就烂了!”

“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你们的眼睛,从来就没看过我们这些烂在泥里的人!”

“不把它彻底冲刷干净,就永远长不出新芽!”

他的眼中,燃烧着一种毁灭一切的火焰。

“执笔人说得对……”

他喃喃自语,声音里带着一种病态的崇拜。

“只有一场更大的洪水,才能洗净这个肮脏的世道!”

“用一场更大的恶,去终结所有的恶!”

“用一场更大的不公,去换一个全新的开始!”

“江都这几十万人……”

“他们不是祭品!”

“他们是洗涤这个世间……必须的代价!”

林琛的瞳孔猛地收缩。

疯子!

从陈光谦,到他背后的执笔人,全都是一群彻头彻尾的疯子!

他们不是为了复仇,不是为了财宝,不是为了权力。

他们就是要毁灭!

“所以,这就是你给自己的背叛,找的借口?”

狄仁杰的声音,当头浇下。

“你父亲陈希,以身殉职,是为堵住决口,救万民于水火。”

“他的罪名,是构陷。”

“而你,陈光谦,却要亲手掘开河堤,用另一座城的百姓,去祭奠你一个人的冤屈?”

狄仁杰的目光,死死钉在他脸上。

“你不是在为你父亲复仇。”

“你是在羞辱他!”

“你是在把他用命换来的清名,用几十万人的尸骨,重新踩进污泥里!”

“你父亲泉下有知,看到你今日所为,是会为你欣慰,还是会死不瞑目?!”

“陈光谦!你告诉我!”

最后一句,声色俱厉。

陈光谦的身体,重重地晃了一下,脸上的疯狂和残忍,寸寸龟裂。

那句“死不瞑目”,像一根烧红的铁钎,狠狠捅进了他心里最柔软、最痛苦的地方。

父亲……

他那张模糊的,只存在于母亲哭诉中的,伟岸又正直的父亲的脸。

“不……”

“不是的……”

他抱着头,痛苦地跪倒在地,整个人蜷缩成一团。

“我没有……”

“我只是想……”

他想让那些高高在上的人,也尝尝被洪水淹没的滋味。

他想让这个冰冷的世道,付出代价。

可是……

父亲……

狄仁杰没有再逼他。

他只是静静地站着,任由冰冷的雨水,冲刷着自己早已没有温度的身体。

陈光谦心里的那堵墙,已经塌了。

裴元澈和岸边的皇城司校尉们,都看呆了。

他们准备好了一场血战,准备好了用命去冲开一条路。

却没想到,狄仁杰只用了几句话,就兵不血刃地,瓦解了对方的主将。

就在这时——

“呜——”

一声低沉而悠远的号角声,从水师舰队的后方,穿透雨幕,传了过来。

陈光谦的身体猛地一僵,抬起头脸上满是惊恐。

狄仁杰和林琛的心,也同时往下一沉。

只见陈光谦所在的这艘主舰两侧,那些原本静默的楼船之上,旗帜,变了!

不再是扬州水师的“扬”字旗。

而是一面面黑色的,画着一朵白色莲花的诡异旗帜!

那些船上的兵士,动作整齐划一,几乎是在同一瞬间,拉开了手中的弓弩。

但他们的目标,不是岸边的狄仁杰。

也不是身后的江都城。

而是……

是甲板上,那个刚刚精神崩溃,跪倒在地的绯色身影。

陈光谦!

林琛倒吸一口凉气。

“不好!”

执笔人!

他根本就没完全信任过陈光谦!

这支水师,早就被他渗透、控制!

陈光谦只是摆在明面上,用来拖延时间,用来跟他们演戏的棋子!

一旦这颗棋子出现任何不稳定的迹象,立刻……弃掉!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狄仁杰脑中,闪过执笔人留在江都茶楼的那句话。

原来,他们是螳螂。

陈光谦,是蝉。

而执笔人,是那只,始终藏在暗处,准备收割一切的黄雀!

陈光谦也明白了。

他看着那些对准自己的,冰冷的箭头,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

他像个傻子一样,在这里跟狄仁杰辩论着公道与仇恨。

却不知道,自己从头到尾,都只是一件随时可以丢弃的工具。

他猛地转头,看向狄仁杰,嘴唇翕动,似乎想说什么。

“嗖!”

一支冷箭,破空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