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昭阳殿，静谧中透着暖意。玉念在柔软的锦褥上睁开眼，眸子还有些迷蒙。午睡的余韵让她浑身软绵绵的，小小地打了个呵欠。
嬷嬷轻手轻脚地过来，替她披上一件薄薄的浅杏色外衫，扶她坐起。
“公主醒啦？娘娘吩咐小厨房温着的白果莲子羹，正好用些醒醒神？”
玉念点点头，眼皮还有些耷拉。
那碗温润的甜羹很快被端到暖阁那张苏作紫檀木罗锅枨圆腿炕桌上。莹白的瓷碗里，炖得软糯的白果和莲子沉浮在微稠的汤汁里，散发着清甜的香气，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药香。这是母妃每日都叮嘱她喝的，说是能养身子。
玉念坐得端端正正，拿起小银勺，舀起一勺，鼓起腮帮子轻轻吹了吹，才小心地送入口中。
温热的羹汤滑入腹中，带来一点暖意，她吃得很慢，也很仔细，尽量避免让汤汁沾到嘴角，这样嬷嬷就不会总要用那软软的帕子来替她擦拭了。
用过羹汤，精神果然好了些。玉念抬眼，看见母妃正坐在窗边的绣墩上，手中拿着一方未完成的绣帕，是极淡雅的藕荷色底子，上面只疏疏勾勒出几片兰叶。
见她望过来，赵枫眉眼弯起温柔的笑意，
“念儿醒了？身子可松快些了？”
她放下绣绷，朝女儿伸出手。
“来，今日母妃教你绣个小香囊可好？快中秋了，正好应景。”
玉念眼中闪过惊喜，乖巧地应了声“好”，从炕桌旁滑下，走到母妃身边的小杌子上坐好。
宫女捧来一个精巧的藤编笸箩，里面是各色彩线，还有几块素色锦缎。
冉梓，她的伴读，那个总是有无数奇思妙想的羽林中郎将家的小姐，也立刻凑了过来，好奇地扒着笸箩边往里瞧。
“公主要绣什么？”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充满了跃跃欲试。
“绣只大老虎吗？嗷呜——那样的！多威风！”
说着还做了个张牙舞爪的动作。
赵枫忍不住笑出声来，轻拍冉梓的脑袋。
“你这孩子，哪有给女孩子绣老虎的？”
她笑得温柔，眼尾染上浅浅的绯色，眼中满是慈爱。
“咱们绣个小兔子，可好？”
冉梓闻言，失望地撇撇嘴，她对兔子这类小巧柔软的动物不感兴趣，满脑子都是如何成为江湖侠客般的女英雄，而非躲在闺阁中针黹绣花的娇弱小姐。她忍不住小声嘟囔。
“兔子太小了，也不威风，连只老鼠都打不过……不如老虎好！绣只大老虎挂在床头，什么妖魔鬼怪都不敢来！”
玉念听着冉梓的“宏论”，只是抿着小嘴，安静地笑了笑。她伸出小手，在笸箩里细细挑选，指尖掠过那些鲜艳的丝线，最终停在了一束极柔和的月白色和浅粉色的丝线上。又拿起一块淡青色的素缎，触感细腻光滑。
赵枫看着女儿专注挑选的模样，心中一片柔软，拿起针线，熟练地穿好一根月白色的丝线，柔声指导着。
“念儿，我们先在布上画个小兔子的样子，好不好？不用太复杂，圆圆的身子，长长的耳朵……”
玉念认真地听着母亲的话，点点头。想了想，拿起那支银毫小炭笔，她的小手很稳，一笔一画在淡青色的锦缎上勾勒出一个圆润可爱的轮廓。
冉梓虽然对兔子不感冒，但此刻也安静下来，好奇地凑近了看，目光在笸箩里扫视，最终拿起一根金灿灿的丝线和一根宝蓝色的，小声嘀咕。
“那……那我给兔子绣个金色的项圈和蓝色的披风？像个小侠客兔子？”
赵枫莞尔。
“随你，只要念儿喜欢。”
就在这时，一串清脆的笑声伴着轻快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姐姐！姐姐！你看我捡到了什么宝贝！”
是九公主玉瑞。她像一阵活泼的风卷了进来，一身正红的立领对襟小袄衬得小脸粉扑扑的，额间细银流苏随着她的跑跳欢快地晃动。小手里紧紧攥着几颗形状奇特、颜色斑斓的鹅卵石，献宝似的捧到玉念面前。
“看！这块像不像小乌龟？这块红红的像不像糖葫芦？还有这块，最亮！”
她兴奋地介绍着，圆溜溜的大眼睛闪着光。
玉念放下手中的针线和布片，温柔地看着妹妹，唇角弯起恬静的弧度。
“真好看，瑞儿在哪里找到的？”
“就在咱们殿后头的小石子路上！弟弟也来了！”
玉瑞话音未落，一个小小的身影就跟着跑了进来。
行宵比两位姐姐矮了小半个头，穿着一身素白绣银莲的广袖小袍子，跑起来衣袂飘飘。他小脸红扑扑的，额上还有层细汗，露出一个憨直又依赖的笑容。
“母妃，姐姐，你们在玩什么？”
他的目光很快被冉梓手里金蓝两色的丝线吸引。
“好漂亮的线！是要做风筝吗？”
“不是风筝，是绣香囊。”
玉念柔声解释，拿起那块画着兔子的布片给弟弟看。
“绣个小兔子。”
“哦……”
行宵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对女红没太大兴趣，目光很快又转向玉瑞手里的石头。
“九姐姐，我们玩抓子儿吧？用你捡的石头！”
玉瑞立刻来了精神。
“好啊好啊！姐姐，你也来玩一会儿嘛！绣东西多闷呀。”
她说着就去拉玉念的手，小脸上满是期待。
赵枫在一旁含笑看着孩子们，知道玉念体弱，坐久了容易乏，也柔声道。
“念儿，去和弟弟妹妹玩一会儿吧，活动活动筋骨也好。”
玉念看了眼手中的布片，有些犹豫。她难得同母妃一起做女红，正想做得好些，不愿半途而废。然而看着妹妹亮晶晶的眼睛，又看看一脸憨笑的弟弟，乖巧地点点头。
“好。”
她小心地把布片和针线放回笸箩里。
姐妹俩带着行宵来到暖阁稍宽敞的一角，铺了张柔软的绒毯。
玉瑞把捡来的五彩石子倒在毯子上，哗啦啦一阵脆响。她盘腿坐下，兴致勃勃地当起了庄家。
“姐姐，宵儿，看好了！”
她小手抓起一把石子，往空中一抛，又迅速用手背去接。几颗石子稳稳落在手背上，她得意地扬了扬下巴。
“该你们了！”
行宵看得跃跃欲试，也抓起一把石子，学着玉瑞的样子往上一抛，可惜力道没掌握好，石子四散飞开，有几颗差点砸到旁边插着玉簪花的花瓶。他“哎呀”一声，手忙脚乱地去捡。
玉念看着弟弟笨拙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来，伸手去捡起几颗石子，轻声教他。
“要这样握，不能太用力也别太松……”
她握住行宵软软的小手，帮他调整姿势。
行宵认真地听着，小脸蛋微红，乖乖让姐姐握着。
玉念只是温柔地笑着，坐在一旁看他们玩。她动作慢，这种需要眼疾手快的游戏对她来说有些吃力。
轮到她时，她只轻轻抛起两三颗石子，动作舒缓，石子落下，只接住了一颗。她也不懊恼，依旧浅浅地笑着，把石子还给玉瑞。
玉瑞看着姐姐只接住一颗石子，有些心疼，却没说什么。只是又示范了一遍，握着她的手，一起抛起石子。
“姐姐，看好啦！手背要平，要这样……”
她的小手也是软软的，手心还有可爱的肉窝。
玉念认真地学着，渐渐熟练了些。玉瑞倒是玩得兴起，又提议玩布娃娃过家家。她拿出几个精致的绢人娃娃，很快分配好了角色。
“姐姐，你当娘亲，最温柔了！我当……嗯，我当开点心铺子的老板娘！宵儿，你当来买点心的客人！”
行宵对这种分工没什么意见，乖乖点头。玉瑞指挥着他们，给绢人娃娃摆好动作，自己也忙忙碌碌地给娃娃们准备点心，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
玉念欣然接受，拿起那个穿着杏黄襦裙、梳着妇人发髻的娃娃，轻轻抱在怀里，学着母妃的样子，用指尖温柔地抚平娃娃的衣裙。
冉梓在一旁看得有趣，也加入进来。她选了一个穿紫色衣衫、扎着小辫子的娃娃，模仿着话本里的女侠客，一手叉腰，一手拿着想象中的剑。
“这娃娃好俊！以后本姑娘就保护你啦！”
玉念被她逗笑，轻轻点头。
“谢谢你，冉梓。”
玉瑞则拿起一个穿着红裙的娃娃，开始煞有介事地吆喝。
“卖点心咯！刚出炉的玫瑰酥、桂花糕！还有小店赠送的珍珠翡翠白玉汤！客官您要什么呀？”
行宵很配合，憨憨地问。
“有……有芝麻糖吗？”
玉瑞眼睛一亮，把布点心凑到他面前。
“客官您可真有眼光！小店最受欢迎的便是这芝麻糖了！您看，这糖色多好啊，又香又甜！您要几斤呀？”
行宵很是入戏，伸出五个胖乎乎的手指。
“五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