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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在屋檐织成银帘,礼遇踉跄着退到廊下。

指尖残留的温度被雨水冲刷殆尽,她盯着厢房内摇曳的烛影,突然扯下腰间玉珏摔在地上。

礼遇脚步沉重地走向驿站的庭院。

雨依旧磅礴,雨滴砸落在她的肩头,顺着发梢滑落,混着掌心伤口的血,一同滴落在泥泞的地面。

“剑影,去查清楚。”

她对着虚空低语:“特别是楼景明。”

剑影如墨色融进雨幕,礼遇转身时已恢复常态,唯有袖中紧攥的帕子洇着血痕。

没有人能将你从我身边夺走!

沈临嫁的人,只会是我礼初浔!

礼遇忽觉头上的雨滴不再落下,抬眸看前,眼前出现了一把伞,

“阿姐。”

祁夜行不知何时来到了她的身后,轻声唤道。

礼遇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内心的波澜:“我没事,她定是有苦衷的,只是不肯说出来。”

礼遇明白,能让她如此决绝,这其中原因必定是牵扯到了她,沈临才不愿说出来的。

北澜城的朱雀门在暮色中缓缓开启,青铜门钉映着残阳如血。

礼遇策马行在鎏金轿前,披风扫过青砖上未干的水渍。

昨夜那场暴雨,竟一路追着婚队下到了玄凛边境。

祝槿在仪仗队中猛地抬头。

迟浅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只见檐角蹲着只通体雪白的隼,金瞳正死死盯着婚轿。

“天谕来的探子。”

祝槿用唇语示意,袖中银针已蓄势待发,礼遇却突然勒马,抬手接住飘落的合欢花。

花瓣在她掌心碎成齑粉,混着某种异香随风散开。

白隼尖啸着振翅逃离,翎羽纷纷扬扬落进护城河。

“继续行进。”

朱红宫道延展如巨蟒,将婚队吞入皇城腹地。

沈临隔着珠帘望见承天门上的辟邪兽,青铜獠牙间卡着半截箭簇,那是三年前她夜探玄凛皇宫时留下的。

“请殿下移步撵轿。”

礼部官员捧着金册拦在马车前,却见礼遇翻身下马,径直掀开婚轿垂帘。

围观的宗亲们倒吸冷气,几位老臣的玉笏板啪嗒掉在地上。

沈临的盖头被晚风掀起一角,礼遇俯身时,闻到她发间若有似无的血腥气。

昨夜蛊虫破体时留下的伤口,终究没能完全愈合。

“长公主殿下,失礼了。”

礼遇突然将人横抱起来,把沈临扶上马。

“上官彦呢?他该不会连亲迎都不敢来吧?”

太极殿前的日晷指针即将重合,掌灯太监慌乱地点亮琉璃灯。

当礼遇抱着沈临踏上白玉阶时,殿内突然传来瓷器碎裂声。

“殿下,陛下旧疾复发,今日大婚……”

“那本宫便代父行礼。”

礼遇将沈临轻轻放在喜毯上,腰间玉珏折射出冷光。

她解下太女朝服,露出内里绣着九章纹的冕服——那是玄凛储君才能穿戴的祭天礼服。

太极殿内琉璃灯骤然熄灭,只余日晷金针在暮色中泛着冷光。

礼遇冕服上的章纹突然泛起幽蓝光芒,将怀中人的嫁衣映得如同浸血的玄冰。

“太女僭越!”太史令的玉笏板重重敲在青铜龟钮上,“储君代行天子之礼,当受天谴!”

礼遇踏着破碎的瓷片走向龙凤喜烛,腰间玉佩突然迸裂,碎片直直刺入太史令的咽喉。

“还有谁要阻我!”

太极殿内死寂如坟,太史令的鲜血顺着纹路蜿蜒成河。

礼遇踩过浸血的玉笏板,十二章纹冕服在幽蓝光芒中幻化出龙鳞暗纹。

她指尖还沾着碎玉的残片,轻轻划过沈临的盖头。

“礼官。”

这一声惊得捧着金册的老臣踉跄跪地,礼遇却将滴血的碎玉抛进他怀中。

“接着唱礼。”

青铜编钟突然自鸣,三百六十盏琉璃灯逐次复明。

沈临的盖头被真气掀开,露出眉间新点的朱砂,她望着礼遇冕冠垂下的十二旒玉藻,突然攥紧袖中破碎的同心结。

“一拜山河永固!”

祝槿的银针在殿外截住三支淬毒袖箭,祁夜行的剑绞碎刺客咽喉时,血雾恰好漫过西窗雕花。

“二拜日月同辉!”

谢沉阵盘重重困住试图闯入的士兵,迟浅折断的琴弦缠住最后一个死士的脖颈,断裂声混入第三声礼赞。

“三拜夫妻同心——”

礼遇突然揽住沈临的腰,将合卺酒含入口中渡给她,琥珀色的液体顺着沈临颈间流下。

“礼成!”

殿外传来此起彼伏的隼鸣,三十六个戴着银色面具的影卫跪在丹墀之下。

他们手中托盘盛着的,是楼景明被大卸八块的尸首。

“贺礼到了。”礼遇用唇齿磨蹭沈临发烫的耳垂,“现在能告诉我,为何执意要完成这场大婚了么?”

鎏金烛台应声炸裂,飞溅的蜡油凝成血泪状垂在礼遇鬓边。

沈临望着她眼中翻涌的猩红漩涡,突然被拽进六年前的雨夜——

彼时她们在罪城初见,礼遇也是这般踩着满地断肢,将沾血的匕首抵在她颈间。

“这才是你。”

沈临指尖拂过礼遇眉骨:“罪城的浮生若梦怎会当什么温良储君?”

红烛泣血,殿外惊雷炸响。

礼遇低笑一声,指腹碾过沈临唇上未干的血迹,眼底猩红翻涌如业火灼烧。

“温良储君?”

她忽然掐住沈临的腰,将人抵在龙纹喜案上,案角金兽香炉轰然坠地,香灰泼洒如冥纸余烬。

“我装得太久了,是不是?”

冕冠玉藻激烈碰撞,十二旒珠帘后,她的眼神疯得令人心惊。

“罪城雨夜,你见过我杀人的样子——”她指尖划过沈临颈侧跳动的血脉,“怎么还敢以为……我会眼睁睁看着你嫁给别人?”

殿外忽起马蹄声碎,玄色旌旗刺破雨幕。

“圣旨到——”

太监尖利的嗓音割裂喜乐,上官彦的亲卫鱼贯而入,金丝诏书在琉璃灯下泛着冷光。

“陛下有旨,长公主楼昭贤德端方,即日起册封为玄凛皇后!”

礼遇冕服上的龙纹突然暴起,血红火焰舔舐过圣旨绢帛。

“上官彦倒是会挑时辰。”

东宫的白玉兰被夜雨打落满地残香,礼遇赤足踏过青砖上未干的酒渍,灯树映着案头堆积如山的奏折。

“阿姐,二姐那边……”

“她既想要这棋局,我便陪她下到底。”

沈临此刻正端坐中宫鸾镜前,玄色凤袍逶迤在地。

她指尖抚过妆匣底层暗藏的密信,那是三日前从上官彦贴身太监袖中搜出的蛊引。

铜镜突然映出窗外黑影,她反手将金簪刺入窗棂:“凤仪宫,可容不得脏东西。”

次日晨省,六宫嫔妃跪满梧桐殿。

沈临漫不经心把玩着凤印,突然将茶盏砸在德妃脚边。

“姐姐宫里的合欢香,倒是与陛下书房的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