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他停下动作，将药方递给云书玥。
“给你，这就是引虫散。”
老头看着她，表情严肃。
“这乃是我们毒人一族的秘方，本不该外传，可如今我族已经只剩我一个，给你也无妨。”
云书玥一愣，她疑惑道：“您的意思是……毒人已经没有后代了？”
这怎么可能？她不久前还遭受过毒人的算计，这会儿突然告诉她毒人已经接近消亡，这叫她如何相信。
老头看出她的疑惑，不知是恨还是心酸，脸上的表情看着有些扭曲。
“……我知道你们心里还有很多疑惑，也罢，老朽，我今日便尽数告知你们，免得等我百年以后，独人一族便彻底没了踪影。”
说完这些话，他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悲哀。
“三十多年前，老朽在村外捡到了一个弃婴，他天生缺少左腿，因此，被父母丢在荒郊野外，任其自生自灭。
老朽于心不忍，就将这个孩子带回村子，取名乌千，没成想，我竟是给村子带来了一个灭顶之灾。”
说着，他眼角泛着泪花，那一点水渍在灯光下无比耀眼，蕴含着一位老者多年来的悔恨。
众人也没想到，事情居然会是这样，一时间气氛诡异的安静下来，大家屏气凝神，仔细聆听这段往事。
“毒人一族本是隐居山林，自从我带了这个孩子以后，大家对他也是喜爱颇多，而老朽作为村长，也是他名义上的父亲，自然是倾囊相授。
但没曾想到，随着他年岁长大，夜心也就逐渐展露了出来，他不满足自己的生活，更不理解我们一族分明有着足够颠覆世间的能力，却要隐居森林，不问世事。
他数次去往外借，我们看在眼里，却只当这是小孩子心性，并没有多加苛责。
岂料，后来他竟然跟官府勾结，用从我们这里学到的手段去谋利。
被发现以后，他痛哭流涕的表示自己要改，却不想一夜之间，他就联合官府利用从我们这里学到的本事将族人赶尽杀绝，只留了我一个苟活于世。”
说完，眼角的泪水终于滑落。
听完这些，大家面面相觑，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
云书玥心脏像是被堵住了一样，梗的难受。
如此说来，现在世上为祸大家的“毒人”其实是国师和云启水培养出的手下，他们利用毒人的技巧来为自己谋利，当真是疯了。
她握着手里薄薄的一张纸，心里七上八下的，嘴上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只能干巴巴的安慰老人几句。
老头独守空村多年，如，好不容易遇见人，能将心里的委屈和懊悔倾泻而出，整个人好似被抽走了灵魂一样。
“行了，既然你们是为了揭穿那个小人的真面目而来，那老朽也应该助你们一臂之力，可惜我老了，不中用了，也只有这一个引虫散能帮到你们，还望你们保重。”
屋外的天色亮了几分，晨光熹微，已经是接近早晨。
大家这才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了疲劳，云书玥略一思索，觉得此处不该多留，还是得快马加鞭赶回京城。
于是众人只好骑着马上路，只有在官道旁的客栈里才稍加休息。
因为害怕再遭遇不测，云书玥让几人休息，自己则坐着闭目养神。
此处靠近安南县，人口密集，客栈里也十分热闹。
由于离京城只有几十里的路程，这里的消息还算比较灵通。
这不，一个货郎已经坐在桌上跟旁人高声阔谈。
“你们听说没有，原来那个杜将军就是个小人。”
因为掌握了这些人并不知道的消息，货郎的神情高傲，状似不经意的提起这么一句话，瞬间把正在吃酒的几人的目光吸引到了自己身上。
一听这话，旁边的老头赶忙问道：“杜将军？哪个杜将军该不会是之前守护边疆的那位英雄吧？”
“是啊是啊，这位杜将军可是个好人呢，你说的该不会是他吧？”
“怎么可能？杜将军可是好人，八成是重名吧。”
听见这些话，货郎撇嘴，高高扬起脑袋，表情愤慨，好似嘴里说的这个人偷了他八百两银子一样。
“呸，不过是装出来的罢了，我告诉你们，这位杜将军可真是了不得，他的那个闺女……”
他对聚集过来的目光感到兴奋，嘴上也没个把门，但却在关键时刻停下，留够了悬念。
眼见他在关键时刻停下客栈里，其他人瞬间起了八卦的心思，着急的催促他：“她闺女怎么了？你快点说呀。”
有人发出反对的声音：“就算杜将军的闺女做错了事，那跟杜将军有什么关系？杜将军可是保卫一方平安的大英雄啊！”
货郎等的就是这句话，他激动的一拍桌子。
“放屁！杜将军就是个小人，他闺女刺杀公主就算了，他本人竟然还偷养私兵，现在早就被关进大牢了。”
他的话如同热油锅里滴进了一滴水，瞬间让整个人群沸腾。
杜将军是谁？他守卫边疆多年，乃是众人口中啧啧称赞的大英雄。如今这番话无疑是将人们心里为英雄塑造的高楼给推倒，溅起一片尘土。
“这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货郎见还有人反驳他，于是愈发激动，“那个叫什么杜什么锦的，当场就被押去大牢，浑身是血，还很叫嚣着要把三公主给杀了，那样子别提多吓人了。”
人群发出一片唏嘘声。
货郎为自己得到了如此厉害的消息而沾沾自喜，全然没注意到身后的楼梯上有一人死死的盯着他。
云书玥细白的手指抓紧栏杆，充血的眼睛里满是不可置信。
他在说什么？
刺杀公主？不……不可能！
货郎没意识到威胁，还在高声谈论此事，“听说三公主是好心宴请杜云锦跟她一起吃饭，没想到反倒是给自己招来了杀身之祸，哎呀呀，真是让人想想都后怕。”
云清柳……
云书玥指尖用力到发白，半晌才抬脚下楼，声音冷厉。
“你们在讨论什么？让本宫也听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