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时，日头高悬。
京城一处小巷里藏了座偏僻小院，跟其他人家院里满溢着的菜香不同，这里十分安静，一点烟火气都闻不见。
肖雨柔从床上爬起来，红肿的眼睛下一片青黑，显然是一夜未眠，又哭了许久才导致的。
日光从破损的窗棂中穿过，照出屋里漂浮的尘土。
她呆呆地看着简陋的房间，还是不敢相信一夜之间她竟然又回到了以前穷苦的日子。
许久进食的肚子咕噜噜地响起来，她这才忍住怨气下床找吃的。
她将手放在肚子上，鼓起的肚子让她有些害怕。
这孩子本在萧易迎娶云书玥时就该打掉的，她舍不得，就拖到了两人大婚后，又骗云书玥说这孩子才怀了二月。
当时云书玥虽然生气，但还是忍了她，可她怕肚子长得太快引人怀疑，就吞了蛊虫抑制住孕肚的生长，没想到今日一起来，她竟然有一种要失去这个孩子的感觉。
肖雨柔惊慌失措地捂着肚子，肿得像核桃的眼睛又蒙上了一层水雾。
萧哥哥如今处境尴尬，她一定要为他诞下第一胎，好以此鼓励他振作起来。
往日她住在公主府，那些下人个个伺候周到，如今离了仆人，她竟是不知所措起来。
昨夜还将一腔怒火全发泄在她身上的萧大花也不见了踪影，不过就算她在，肖雨柔也不指望自己这个见识短浅的婆婆能熬碗粥给她。
“……孩子，孩子最重要……”
她脸色青白，再加上眼下乌黑，晃眼看去形同枯槁。
她念叨了几遍，浑浑噩噩的朝厨房走去。
这间院子还是云书玥指给她养胎的，起先她还觉得这是云书玥还对萧易有情的表现，可昨日闹了那么大一出，这让她坚定的想法也开始动摇。
尤其是昨晚萧大花顶着猪头一样的脑袋对她破口大骂时，她便开始后悔自己非要闹那一出。
如果她没诬陷云书玥，那现在她肯定还在公主府里享福。
说到底，都是云书玥小气，她居然连自己这样的弱女子都容不下。
况且萧哥哥不过是打了她一巴掌而已，天下哪个女子不被丈夫殴打？就连她也被萧易推搡过。
厨房里空荡荡的，连一粒粗盐也没有。
肖雨柔饿得头晕眼花，呆呆站了一会儿，这才想起自己还有后手——那名管自己叫圣女的老头。
意识到这点，她摇摇晃晃往屋外走去。
初夏的风是暖的，她咬牙往外走，按照那人留下的地址出了巷子，她低着头脚步匆匆，全然没察觉身后有人影闪过。
城南烟花巷，公主府里，书房里摆着的冰块驱散了夏日的闷热，身着圆领红衫的女子斜坐美人榻上，窗外的梨树投下一片枝叶形状。
侍卫跪在地上，不敢抬头乱看。
云书玥放下书，懒懒抬眼。
“你是说她去了城西？”
“是，李四怕出现意外，便留下跟随，让属下前来禀报。”
那侍卫老老实实地回答，说的话却让云书玥眉头一皱。
城西乃是各路商贩聚集之地，来自天南地北的人都爱在那歇脚，是以，那里的商品和人流量也是最多的。
肖雨柔去那里能是为什么？难道是跟巫蛊之术有关？
她凤眸微眯，细长的手指挑开一页纸，声音淡定：“只留一个人不安全，你多带几个人去跟着，有情况及时汇报。”
“是！”
侍卫退下，小翠这才不解地发问：“殿下，您真觉得肖雨柔跟那些古怪的毒人有关？”
自从陛下宣布打击巫蛊之术后，人们便把那些会控虫的巫医等等称为毒人。
人人都惧怕与这些人扯上关系，一旦发现端倪就会向官府禀报，不但解决了未知的恐惧，还能获得一笔赏银。
“小九亲眼所见，怎会有假？”云书玥垂头看书，语气淡淡，“况且你不是查过了吗，那肖雨柔孕期已有四月，但瞧着却只有两个月的大小。”
“若说其中没问题，打死我也不信。”
小翠一想也是，眼里立刻充满了后怕。
“还好还好，殿下没受到那些古怪东西的迫害。”
她拍拍胸脯，心里又惊又怕。
云书玥眼眸一暗，她心中烦闷，语气也急了几分，“你让人匿名给大理寺卿送封信，就说城西毒人已经现身，让人速去查办。”
“是，但殿下怎么确定那大理寺卿会听一封来路不明的信上的消息啊？”
云书玥不语，只是露出一个浅淡的笑。
大理寺早就奉了陛下的命令，暗中查毒人的下落，如今整个大理寺都因为这件事忙得焦头烂额，哪怕只是一句话，他们都会去细查一番，更何况她是让人悄无声息地将信给送进去。
前世大理寺一无所获，但这辈子可不一定了。
……
城西，向来热闹的地方在今日也不例外，各种商贩已然聚齐，吆喝声不绝于耳。
肖雨柔闻着香味，肚子叫个不停，她四下张望，发现没人在意她后才转进其中一条小巷子。
比起外面的热闹，这里显得十分寂静，踏入巷子，外面的热闹仿佛被拉远了似的，竟让这冷清的巷子显得有几分可怖。
想起那个老头皱巴巴的脸，肖雨柔只觉得这里跟那虫子一样的人倒是十分相配。
巷子里有好几户人家，皆是房门禁闭，看不出一点生气。
肖雨柔敲响了巷尾的房门，这里高墙遮挡了半边天，巷子里落了一片冷意，显得鬼气森森的，叫人不寒而栗。
她心下不安，又看了眼巷子口，人来人往，没人看她。
吱呀一声，门开了，裹着黑袍的老头侧身让她进来。
肖雨柔毫不犹豫地进去了，粉色的衣角在脚边飞舞，轻刮了下门槛。
门关上了，彻底将城西的喧闹隔绝在外。
半晌，一个布衣打扮的男子从巷子口走来，狐疑地打量着周围的环境，最后将目光放在那扇门上。
肖雨柔不是没有亲戚吗？那她鬼鬼祟祟来这里干嘛？
李四心中生疑，上前几步，靠在门上听着里面动静。
他倒要看看这肖雨柔来这里是干嘛，搞不好他抓住了这人的把柄，还能到长公主面前邀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