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王这些时日陡然忙碌起来,索性府中很是风平浪静,并没有他担心的事情发生。
身心俱疲回到王府,晋王并没有回前院,而是脚步一转,往后院走去,身后跟着的长青早已见怪不怪。自从阿娆姑娘住进蒹葭院之后,王爷就鲜少在前院歇息了。
夜色清浅,风中还夹杂着一丝凛冽的冷意,幽蓝幕布上的繁星点点,衬得偌大天际更是空旷荒芜。晋王披着寒凉的水汽自黑暗中走来,看到蒹葭院前那抹被莹莹灯光照亮的鹅黄身影时,脚步微顿,随即加快步伐走过去,“怎么不在屋里等着?夜里温度骤降,仔细身子不舒服。”
晋王用内力将双手变暖,这才覆上阿娆的手,感觉到她双手并不太冷,晋王才适时松了口气,牵着人往里走,口中还不忘念叨,“夜色寒凉,日后不必出来等本王,你如今还怀着孩子,身子本就有些虚弱,好好养着还来不及,倘若被这冷气冻着凉了怎么办?那些苦药汁子哪一次不是本王哄着你喝下去的?”
见阿娆脸上还带着笑,晋王没好气地弹了弹她额头,将其轻柔按在榻上坐下,细细询问阿娆今日一天都做了些什么。因着朝堂上的费心事颇多,晋王格外喜欢听阿娆轻轻柔柔的说出自己一天的生活,只是听着,晋王的心神就会下意识放松。
而他也养成了习惯,从听着阿娆絮絮叨叨到主动询问阿娆一天的生活,并且乐在其中。
等用过晚膳,他带着阿娆在院中散了散步,而后才回到屋子。长青早已将堆在书房的折子放在了蒹葭院,短暂休息过后,晋王又埋头沉浸到公务中,处理这些费力又不讨好的事情。
面前的烛火忽然晃了晃,陡然变得更加明亮起来,微微眯着眼睛的晋王只感觉眼前大亮,连眼睛都舒服不少,他抬头望去,阿娆正轻手轻脚地拿着剪子剪了剪烛芯,屋里变得更加亮堂。
等做好这一切,她才回到小榻上,拿着一件还未制好的外袍绣了起来。她梳了妇人发髻,明明看起来还很青涩,眼角眉梢却已经多了几分风情与并不过分的魅惑,此时颔首绣着手中的衣物,周身宁静,又透露着几分令人心动的温柔。
晋王失神地看了许久,心中的满足感几乎要溢出来,甚至陡然升起一丝若是能久久停留在这一刻的贪恋,他低头浅笑一声,回府之后满心的烦躁抑郁忽然消失得彻底,再看着这些麻烦的折子,晋王的心缓缓宁静下来,再次俯身埋头操劳起来。
两人偶尔回望一番,四目相对,随即莞尔一笑,又各自忙着自己的事,屋内氛围正好。
一连好几天,晋王都宿在蒹葭院,仿佛将蒹葭院当成了第二个前院,王府中人纷纷侧目于这位宁庶妃的盛宠,暗暗猜测这位由丫鬟一跃成为庶妃的主子日后定然大有作为,一时间人心浮动。
顾水柔这几日采纳了如烟的建议,并没有贸然朝阿娆下手,而是专心养胎,顺便学着如何朝晋王低头,让两人回到从前的时候。听到蒹葭院的消息时,顾水柔拧了拧帕子,勉强压下心底郁气,“她倒是过得潇洒,如今我正是养胎的要紧时候,这府中全然成了她一人的天下了。”
现在的顾水柔也更明白了孩子的重要性,若非前些时日她气大伤身,腹痛难忍,必须休养半月稳固胎象才能让孩子无恙,顾水柔早便让人去请晋王来正院了。
艰难喝完黑乎乎的安胎药,顾水柔苍白着脸倚在床边,“这是最后一副安胎药了吧?”
如烟点点头,“这是最后一副安胎药,但王府医说主子如今胎满四个月前后喝了不少安胎药,是药三分毒,便是安胎药也不可多喝,日后还需平复心情,不可再让情绪波动过大,免得对胎儿不利。”
顾水柔怎么可能不明白这个道理,但她根本就忍不住,从小到大她就是家里最得宠的孩子,长辈无不宠爱她,这也就养成她十分霸道的性子,便是兄弟姐妹们占了她的宠,她都会不依不饶讨要回来。后来成婚之后晋王也疼爱她,专宠她一人,可这美好的局面却被一个又一个女人打破,这让顾水柔怎能不动怒?
“过些时日等本王妃胎象稳了,定要让那个贱婢来正院给本王妃俯身叩首,让她明白自己的身份!”
即便是有封号的庶妃,也抵不过她的地位,她若以不敬主母的罪名惩戒阿娆,连母妃都不会说什么,且等着吧,她不会让阿娆得意太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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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几日,阿娆已经将手头上的外袍绣好了,与衣裳一同绣好的是一条同色系的腰带,腰带比外袍更费时费力,却也精致不已,堪比大家制作。再过不久就是晋王的生辰,而腰带和外袍就是阿娆准备好的生辰礼。
让阿鸢妥帖将东西收起来,阿娆坐在美人榻上开始看起书来,脑海中却在回忆不久后即将发生的事情。临帝日渐年老,长成的儿子却健硕勇猛,似乎要取代他成为森林的新霸主。临帝并非是个昏庸无能的君王,但面对自己垂垂老矣,儿子们却日渐长大的局面时,当了大半辈子天下之主的临帝还是免不了猜忌和杀意。而其中,最受他忌惮的便是晋王——
德妃宫殿。听到朝堂传来的消息,德妃心急如焚,“晋王殿下何以惹得皇上大怒?”
今晨德妃正在小佛堂诵经,贴身嬷嬷就疾步走了进来,将不久前上朝发生的事情告知德妃。得知圣上因晋王办事不力,意图包庇官员而龙颜大怒,竟直接在朝堂上斥责晋王其心可诛时,德妃手中的佛经险些被扯断。
她最是清楚自己的孩子,晋王绝非这样是非不分的人,若是他当真“包庇”做错事的官员,也一定是其中有隐情。可陛下连听都不听解释就当众斥责他,这岂不是让他颜面扫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