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东扬静静地站了一会儿,将病人的大致情况和之前从袁院长那里得到的病历信息在脑海中快速结合、分析。
用什么样的手术方式?
切口如何选择?
术中可能出现的风险有哪些?
如何应对?
一个个念头在他脑中飞速闪过,逐渐形成一个初步的轮廓。
他没有惊动任何人,悄无声息地转身离开。
一边往招待所的方向走,他一边继续沉思着手术的每一个细节。
刚回到招待所房间,屁股还没坐热。
“咚咚咚!”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秦东扬起身开门。
门口站着一个穿着白大褂,行色匆匆的年轻医生,看着有些面生。
“请问,您是清河县医院来的秦东扬秦医生吗?”那年轻医生喘着气问道。
秦东扬点了点头:“我是。”
年轻医生脸上露出一丝如释重负的表情:“太好了!秦医生,急诊那边送来一个肾挫裂伤大出血的病人,情况紧急,需要立刻手术!”
“肾内科的刘副主任现在还在另一台手术没下来,其他能主刀的医生也都在忙,实在抽不出人手!”
“我们主任听说您来了,想问问您,能不能帮忙主刀这台急诊手术?”
秦东扬闻言,嘴角微微一挑。
考验这么快就来了?
而且,还是个肾内科的急诊手术。
这可不是他之前跟袁院长报备的“疑难病例”范畴。
这是想看看他除了那台大手术之外,其他方面的功底?
有意思。
他没有丝毫犹豫,爽快地应道:“没问题,带路吧。”
与此同时,袁院长的办公室里,气氛却有些剑拔弩张。
心外科的梁主任和胸外科的岳主任,正为了郭老爷子的手术方案,争得面红耳赤。
梁主任眉头紧锁,两道浓眉拧成了个疙瘩,语气又沉又急:“袁院长,郭老爷子那身体,满打满算,也就只能撑得住这一台手术了!”
“这手术要是万一……万一有个什么闪失,”他声音压低了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别说那剩下的三个月,人可能当场就下不来手术台!”
岳主任是个急性子,闻言猛地一拍桌子,震得桌上的茶杯都跳了一下,声音也提了八度:“老梁,你这话说的!”
“不搏这一把,郭老爷子也铁板钉钉就剩下那三个月了!”
“三个月,眼睛一睁一闭就过去了,到时候还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梁主任重重地叹了口气,语气稍缓,但眼神里的坚持却丝毫未减:“老岳,话不能这么说。”
“那至少,家属们还能陪着他,安安稳稳地走完这最后一段路,不是吗?”
“也能给家里人留出点时间,好好准备准备后事,总比手忙脚乱,稀里糊涂人就没了要强得多!”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办公室里的火药味越来越浓。
梁主任烦躁地摆了摆手,像是在驱赶什么不祥的念头:“老岳,你别误会,我不是说坚决反对做手术。”
“关键是,现在谁有这个百分之百的把握?”
“你看看,从下面县里请来的那个医生,”他下意识地朝门外方向瞥了一眼,脸上写满了挥之不去的不信任,“年纪轻轻的!”
“连我们这些在手术台上摸爬滚打了大半辈子的老家伙都束手无策的手术,他一个毛头小子,能行?”
“他要是真给做砸了,郭家那边能善罢甘休?那可是郭书记的父亲!”
“到时候,别说他自己前途尽毁,连带着咱们市中心医院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梁主任顿了顿,语气里又带上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县里医院能把他派过来,说明这年轻人肯定是有两下子的,不是那种纯粹的草包,肯定是让清河县那边也看重的!”
“可郭家要是真发起火来,不管不顾地迁怒于他,这个有潜力的年轻医生,以后在医学这条路上,就算是彻底完了!”
岳主任“哼”了一声,显然不认同梁主任的悲观:“老梁,我看你是把郭家人想得太不近人情,太不讲道理了。”
“郭老这情况,他们家属心里能没数?早就已经是死马当活马医了!”
“你没看他们这段时间,满世界地托关系找专家,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不就是为了给老爷子博那最后一线生机吗?”
“只要咱们把丑话说在前面,把所有可能的风险都掰开了揉碎了讲清楚,他们不会不理解的。”
“行了行了!都少说两句!”
袁院长一直沉默地听着,此刻终于忍不住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沉声打断了他们的激烈争吵。
他脸上带着几分疲惫,更多的是无奈。
“我这刚把人从县里请过来,连口热茶都还没喝上呢,你们倒先自己吵起来了,像什么样子!”
“本来还说,等秦医生安顿好了,下午或者明天上午,叫上你们几个相关科室的骨干,再请秦医生一起,开个碰头会,算是给他做个全面的术前评估,也算是给他搭把手,大家一起集思广益,敲定一下最终的手术方案。”
“现在倒好!你们俩先掐起来了!”
他凌厉的目光转向梁主任,语气也重了几分:“老梁,我记得很清楚,之前让你组织心外科的专家团队讨论郭老手术方案的时候,你可是点了头的,明确表示同意手术治疗的。”
梁主任闻言,脸上露出一丝显而易见的尴尬,但很快又梗着脖子,带着几分委屈解释道:“袁院长,我那会儿是同意了手术方案,可我……我以为您能从京城或者沪上请来个真正的顶尖大拿,那种泰山北斗级的人物啊!”
“谁能想到,您……您从下面县里,找了个这么年轻的后生过来啊!”
他越说越觉得心里憋屈,忍不住开始抱怨起来,声音也大了不少:“都怪清河县那个周院长!他这是怎么办事的?”
“这么人命关天的大事,他怎么一点分寸都没有!”
“派这么个乳臭未干的年轻人来,这不是胡闹是什么?”
他又带着几分狐疑地看向袁院长,试探着问道:“袁院长,您……您是不是没跟老周同志把郭老的具体病情有多凶险、多复杂,给说清楚啊?”
“他要是真的完全了解情况,能随随便便就派个嘴上毛都没长齐的小子过来挑这么重的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