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塞城东,王家坳的战场硝烟尚未完全散尽。秦武指挥着麾下士卒,有条不紊地打扫战场,收敛己方阵亡将士遗体,救治伤员,并看管那些失魂落魄的乌戎俘虏。其间调度从容,号令清晰,丝毫不见大战之后的慌乱。
老将张猛带着残部,默默地看着这一切。他麾下士卒在之前的战斗中伤亡不小,士气也颇受打击,此刻对比秦武所部井然的秩序和高昂的斗志,心中百味杂陈。
他走到秦武身边,看着那些被抬下来的己方伤兵,又看了看秦武部下迅速搭建起来的临时救护点,郎中正有条不紊地进行救治,不禁叹了口气,对着秦武拱手道:“秦都尉,此战若非你及时驰援,我部……唉,末将佩服!”
这话发自肺腑,再无半分初见时的矜持与审视。
周围那些萧远旧部的军官和士卒,望向秦武的眼神也充满了敬畏与感激。
先前,他们或许只当秦武是个能带来钱粮的“财神爷”,亦或是个有些手段的练兵教头,但今日一战,秦武以少胜多,阵前斩将,指挥若定,这等武勇与智略,才是真正让他们这些沙场老兵折服的根本。
军营之中,早已悄然流传开秦武“战神”的称呼。
而坐镇中军的萧远,心中的震动尤为剧烈。他本是沙场宿将,眼光何等老辣。秦武初至临塞城,他看重的是其背后秦家湾能提供的钱粮军械,视其为一个难得的“后勤官”。黑风寨一役,秦武展露了些许谋略与勇武,让他觉得此子或许堪用。
但王家坳这一战,秦武展现出的那种对战局的敏锐洞察、对兵种协同的娴熟运用,以及关键时刻亲率骑兵凿穿敌阵的果决与悍勇,无一不说明此人绝非池中之物。萧远反复回想着战场上的每一个细节,越想越是心惊,也越想越是欣喜。
他意识到,自己招募到的,恐怕不仅仅是一个能解燃眉之急的后勤官,更是一位百年难遇的将才!
战后数日,萧远一改往日只在必要时召见秦武商议军需的态度,几乎每日都会将秦武请至都尉府的帅帐之中,屏退左右,长谈军务。
起初,萧远还会询问一些关于秦家湾精铁产量、粮草储备的具体数目,但渐渐地,谈话的内容开始深入到战术运用、兵法韬略、军制改革乃至整个北疆的战略态势。
“秦都尉,”一次议事间,萧远指着沙盘上临塞城周边的地形,沉声道,“今日你以步兵正面牵制,骑兵侧翼突袭,确是妙策。然则,若敌军骑兵数量倍于我军,或其统帅更为狡猾,识破我军意图,又当如何应对”
秦武凝视沙盘,思索片刻,答道:“将军,末将以为,兵无常势,水无常形。战阵之上,变化万千,并无一成不变之克敌良策。若敌骑势大,我军当避其锋芒,依托坚城或有利地形,以逸待劳,多用弓弩消耗其锐气。待其疲惫,再寻机反击。此外,情报之重要,尤在兵力之上。若能提前洞悉敌军主攻方向、兵力配置、粮道所在,甚至其主将的性格弱点,便可未战而庙算胜。譬如,若知敌将骄狂轻进,或可用小部兵力诱之深入,设伏聚歼;若知其粮道脆弱,则可遣精锐袭扰,使其军心不稳。”
秦武侃侃而谈,将前世特种侦察兵的作战理念,结合这个时代的实际情况,深入浅出地向萧远阐述。
他虽未明言那些超越时代的军事术语,但话语间透露出的对情报战、心理战、特种作战雏形的理解,以及对后勤保障体系化重要性的强调,都让萧远听得是双目放光,茅塞顿开。
“情报优先……兵种协同……后勤体系……”萧远反复咀嚼着秦武话语中的一些新奇词汇和理念,只觉以往许多百思不得其解的战役关节,此刻竟有了豁然开朗之感。
他看着眼前这个年纪轻轻却见解深邃的秦武,心中愈发赞赏:“秦都尉所言,振聋发聩!老夫戎马半生,竟不如你这般看得透彻!好!好啊!”
随着信任的不断加深,萧远开始真正将秦武视为可以倚重的左膀右臂。
数日之后,萧远正式下令,擢升秦武在军中的实际地位,虽未明言副将,但已将大部分军事训练、军纪整顿以及部分作战指挥权都交予秦武负责。
他不仅授予秦武更大的日常军事指挥权限,更在一些核心的军事决策上,主动征询秦武的意见。
对于秦武从秦家湾带来的那些忠心耿耿的部下,如吴云山、徐果儿、秦冲等人,萧远也采纳了秦武的举荐,根据他们在王家坳一战中的英勇表现和各自的特长,正式下令,任命吴云山为骑兵营的营官,徐果儿与秦冲则分别担任步兵营的校尉之职,其余如武讯、张宏等人,亦各有封赏与实职。
如此一来,秦武的嫡系力量便名正言顺地在萧远军中占据了重要的指挥岗位,其影响力也随之深入到了军队的方方面面。
临塞城的军营之中,萧远与秦武的关系,也在悄然间发生着质的转变。
从最初萧远居高临下、秦武谨慎应对的上下级关系,逐渐演变成了更近乎于一种亦师亦友、相互倚重、共同图谋大事的军事同盟。
萧远欣赏秦武的才华与锐气,秦武则敬重萧远的经验与沉稳,并巧妙地利用萧远的名望与残存的人脉。
两人都清楚,在这乱世之中,唯有精诚合作,方能博取一线生机,乃至更大的前程。
信任既已建立,萧远对秦武在军事上的放权也更为彻底。
他甚至开始考虑,是否应该将自己压箱底的一些人脉关系,以及对朝堂局势的某些隐秘判断,也逐渐向秦武透露一二。
毕竟,要在这北疆立足,乃至未来有所作为,单凭勇武是远远不够的。
而秦武,似乎也正在向他证明,其所拥有的,远不止匹夫之勇和点石成金的财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