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下意识摸着隐隐作痛的胸口,忍不住想。
像边浔舟这样冷漠孤傲的人,现在应该是最不想被人打扰的时候吧!
隔着十几米距离,温絮语看着男人孤寂的背影,竟然生出一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错觉。
于自己而言,蒋丽华是一个母亲,却也只是温千雪和温千屿两个人的母亲,而不是她的……
或许是察觉到了什么,边浔舟缓缓转身,就看见满身狼狈的温絮语正站在他的身后,黑眸里一闪而过的惊诧。
就连他自己也没发现,心底多了几分名为喜悦的情绪。
女人手里拎着鞋子,白皙如玉的脚上满是污泥,身上的衣服也被打湿,勾勒出曼妙的曲线,长发如数抚到脑后,露出那张不施粉黛的小脸。
见他看到了自己,温絮语抿了抿唇,也不再犹豫,她把鞋穿上,径直走了过来。
“…你怎么来了?”
不是说研究所有事?
听着他低沉沙哑至极的嗓音,温絮语很难想象他到底在这跪了多久。
她答非所问,反而是看向墓碑上那张照片,念出上面的名字,“边蓝…她就是你母亲吗?”
人都是视觉动物,对于这张照片,温絮语最肤浅的评价就是很漂亮。
但触及到她的那双眼睛,里面都是坚定和满满的野心,总而言之,她是个雷厉风行,高知的女人。
“嗯”,边浔舟低低应了声。
那群人把她的一切东西都扔了,她的照片也全都化为灰烬,如果不是每年的祭拜,他恐怕都快忘了她的模样。
“你还要在这跪多久?”温絮语拧眉问。
再这样下去肯定会生病,他生病,自己也会难受,而且……人死不能复生,他这样做只是在折磨自己罢了。
“呵”,边浔舟声音很淡,黑眸里没有一丝起伏,只是看着墓碑,“杜管家难道没和你说,我会在这待上一整天?”
过去的十几年来尽是如此,从未改变。
他是多么聪明的人,只是稍微想了想,就把所有事情贯穿起来。
温絮语盯着他笔直坚挺的背影,想到早上的车钥匙,突然就明白了“提前的歉礼”的含义。
这男人还挺犟!
温絮语紧了紧拳,眸光一转,忽地走到他的身旁,规规矩矩地对着墓碑鞠了三躬,她直起身,语气中带着点歉意。
“阿姨您好,我是温絮语,是您…现在的儿媳妇。”她斟酌着用词。
边浔舟闻言,高大的身形一顿,黑眸幽深带着一丝不解地看向她。
温絮语暗自深吸一口气,顶着巨大的压力接着说道。
“看边浔舟对您这样,我相信你们之间的关系一定很温馨,所以您肯定也不希望看到他再自我折磨,所以今年我就把他带回去了,还请您不要见怪!”
说完,在边浔舟还有些愣神之际,温絮语一把将人搀扶起来,下一秒,她差点跪下去,还好边浔舟手疾眼快地扶住墓碑。
由于他跪在这里太久,腿脚都麻了,忽地起身他控制不住地将大半个身体全部压在了一旁温絮语的身上。
“还能走吗?”温絮语鼓着口气问道,心中却有些奇怪。
是她的错觉吗,怎么感觉自己和边浔舟的痛觉通感减少了许多,自己现在的膝盖只是感觉隐隐作痛,但没有麻木的现象,莫非……他们的通感渐渐消息了?
想到这里,温絮语眉眼染上一抹喜色,恰好被垂眸的边浔舟尽收眼底。
她在高兴什么?
只不过,自己对于她的“自作主张”竟然没有怒意,反而生出来一丝甜蜜,他是疯了吗?
温絮语见边浔舟久久不答,以为他是生气了,她咬着牙将人扶到一旁守墓人备用的雨棚底下坐着,让他缓一会。
雨还在下,不知道何时才会停歇。
边浔舟垂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周身凛冽的气息和空气中的寒气融为一体,骇人不已。
温絮语站在他的面前,抿唇慢悠悠道,“…刚刚…对不起啊…”
虽说她是无神论者,但好歹死者为大。
刚刚情急之下,她选择主动“承认”了自己的身份,又自作主张地违逆了这男人的意愿,实属不该。
但温絮语话锋一转,又严肃起来。
“既然你曾经要求过我不要受伤,那反过来,你是不是也要做到这一点,我们现在是一体的,你以为拿辆车给我,就能弥补对我的伤害和疼痛……”
“温絮语!”
边浔舟突然一本正经地叫了她一声,打断了她的话,那张棱角分明的俊脸上没有怒意,只是多了几分严肃。
“…怎么了?”她一愣。
“为什么要来?”他问,黑眸深沉地望着面前的女人,仿佛要把她吸进去。
温絮语一惊,没有犹豫地按下昨晚心里那莫名的触动,半真半假地解释。
“因为昨晚不知道是这件事情,后来听了杜管家的话…不过我刚刚真的是无心之举,毕竟你受伤,我也不好受…”
“所以你是被逼的,为了你自己才来的?”
不知道是哪句话惹怒了他,边浔舟的脸色突变,内心某处燃起的不知名情绪瞬间暗了下去。
温絮语迟疑地点了点头,他总结得挺好,就是有哪里隐隐不对劲。
边浔舟闭了闭眼,强行把心底那酸涩的感觉咽下去,再睁眼时,他又恢复成了杀伐果断的掌权人模样。
雨势渐渐小了点,边浔舟腿也恢复得差不多了。
他率先站起身走出雨棚,语气很冷,“走吧,下山。”
“好”,温絮语扭了扭脚踝,也跟了上去。
*
雨后的空气很清新,月亮忽明忽暗,天色还是很黑,因为下雨,温絮语的手机还放在车里,也没有照明工具。
她走得很小心,无意间抬眸时,就发现边浔舟走得飞快,但好在距离不远,总是和她隔了五六个台阶。
这男人人高腿长,在黑夜中像是有透视一样,没有丝毫阻碍。
温絮语从他身上收回目光,脚刚踏下一层台阶,突然,一股滑腻的感觉从脚背掠过。
“啊—”她控制不住地尖叫一声。
随后,像是为了验证她的猜测,几道“呱呱”声响彻在她的身旁。
温絮语顾不得滑不滑倒,摔不摔跤,她瞳孔微缩,当即连跳好几节台阶,蹦到了边浔舟的身上。
她的双手死死搂住男人的脖子,双腿不自觉地环住了他的腰,一张小脸毫无血色地紧紧埋在他的颈窝里,全身发抖。
“下去。”边浔舟冷硬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没有一丝人情味。
“有、有蛤蟆!”温絮语的声音仿佛带着哭腔,她不但没松手,反而抱得更紧了。
谁能想到,练过武术,一拳能对付三四个人的温絮语最怕的就是像蛇和癞蛤蟆这样的生物,太恶心了。
隔着这么近,边浔舟能闻到她身上自带的香气,混杂着雨水,他的体温透过湿透的衣服也传递过来。
边浔舟眸色渐深,他暗自深吸一口气,似乎是在忍耐什么。
“癞蛤蟆而已,有什么好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