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担心,完全康复本来就需要一段时间,不要着急,放轻松就好。能做的处理已经做到了最大限度,现在需要的是时间。在那之前千万不要直接裸露,虽然会不舒服,但暂时一定要戴上绷带。”
纪禹琛听着医生的话,心中感到一丝慰藉。
在结业仪式上,为了躲避坠落的无人机,他撞到了后脑勺,脑震荡的症状至今仍在持续。
刚开始时,他的视野似乎变窄了,光线散乱,疼痛不断。
一只眼睛被碎片刺伤,视网膜轻微撕裂,伤口看起来有些灰暗,但伤势并不严重。
只是谁也没想到,脑震荡会对视神经造成如此大的打击。
医生曾经警告过,最坏的情况下,他可能会失去视力,但幸运的是,他正在逐渐好转。
眼角和后脑勺上厚厚的绷带紧紧压迫着皮肤,光线被彻底遮挡,连转动眼球都变得困难。
医生说,勉强睁开眼睛会导致眼压升高,病情可能恶化。
远在他乡的罗文昌听到这话,长长地叹了口气。
“我当时还能做什么准备?祈祷一个间谍会毫发无伤吗?”
在他们这一行,身体越是拖累,反而越能成为职业能力的证明。
面对这种程度的伤病,纪禹琛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也许是从小就见惯了血腥的缘故,一般的伤口对他来说都算不了什么。
他抬起下巴,默默握紧了手中的盲人手杖。
那熟悉的触感让他忍不住心痛。
“从现在开始走路肯定不容易,整个日常生活都会受到影响,有没有家人在身边帮忙?”
“……”
他的手停顿了一下,一言不发地只是握着手杖。
在这个刻薄冷漠的世界里,他想起了那个只靠这根冰冷坚硬的手杖,向他蹒跚走来的妻子,喉咙像是被紧紧勒住。
他让世界上眼睛最美的人,变成了盲人。
他在她最脆弱、最孤独的缝隙里,钻了进去。
她曾经是他的猎物。
然后就这样,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现在,他希望她能嘲笑自己。
眼前黑得像石墨,她的身影反而更加鲜明了。
她最后那张哭笑不得的脸浮现出来,让他不由得屏住呼吸。
“当我在你面前,你寻找我的时候,你在想什么?”
尤里·Sornibooth失明归来的消息传开了。
这位一直失踪的年轻继承人的近况,通过Russia报社、官员和多数高层消息人士迅速传播开来。
新闻报道、广播通过社交网络传遍社会各阶层,关注度瞬间超过数百万。
人们记得那个时候不幸的小Sornibooth,曾因他历经近二十年的磨难而轰动一时。
他像拐杖一样握着盲人手杖,巨大的毯子披在宽阔的肩膀上,宛如一张海报。
因为鼻梁高挺,绷带不得不交叉缠绕,黑色的头发自然地散落在上面。
多数狗仔队拍摄的照片售价不菲,因为他看起来像是他爷爷那般冷酷严厉。
眼睛裹着厚厚绷带的尤里·Sornibooth在豪宅湖边散步,那从容的样子就让民众无比兴奋。
“可惜,真正想看到的人不会来。”
一天之内,数十名凶残的狗仔队被赶走。
过去和现在,他们都像水蛭一样死缠烂打,把人折腾得够呛,也多亏了他们,他才对回到祖父的家乡感到厌倦。
尽管嘴里咒骂着脏话,但绷带却始终没有解开。
绷带是一种很好的遮掩面容、让对方放松警惕的手段。
被忽视反而更好。
他想,这条绷带在识别敌友方面起到了很大作用。
“左边是花园管理员oleg,六十五岁的男人,履历很干净。可能是因为食材供应的关系,门外有一辆卡车。右边五米外,四个小贩在等候。组长你要注意。”
每次他移动,罗文昌的声音都像导航一样亲切地响起。
他在罗文昌和许娜的帮助下,在衬衫纽扣、领带别针和手杖上都装了微型摄像机。
其实,纪禹琛只用了几个小时就习惯了没有眼睛的活动,平衡感也重新调整好了。
他可以正常走路,也可以跑步,但问题是徐凌。
如果徐凌就坐在他眼前,他能多快注意到?
如果她像他一样遮掩体香、改变声音、伪装表演……
他能一下子认出她的几率有多大?
也许会在虚无中错过那一刻。
他很清楚这一点,所以非常小心。
被那次经历吓到的纪禹琛,放下了自尊,拜托罗文昌和许娜做他的眼睛。
“你们也要睁大眼睛,把真正的徐凌找出来。”
纪禹琛皱着眉头,转过身去。
无尽的战争、令人沮丧的高层人士死亡消息,以及尤里·Sornibooth回国的消息,一下子掩盖了人们对政府的恐惧和不信任,政府对此表示了意外的欢迎。
在一段时间内,他们似乎在考虑利用这个国民热点话题来达到政治目的。
平静的日子一天接着一天过去,但越是这样,纪禹琛越冷静。
当权者的本性如何,他从爷爷那里已经领教过了。
从那时起,各种监视者就伪装成豪宅的管理员潜入进来。
显然是情报机构的人。
“哎呀!组长,组长你知道我的意思吧?一九六八年,Y国驻moscow大使被家庭佣人玩弄,被遣送回国!07年,Estonia陆军上校被击中!10年,那个着名的Anna!Russia自古以来就以美人计闻名!”
面对看似委屈的声音,纪禹琛只抿了抿嘴唇。
Russia的女特工还以自己是美女为幌子接近目标,然后拍摄性爱视频进行威胁而闻名。
这样丢脸而从高位跌落的也不在少数。
“所以,组长也要小心!”
“我没办法。”
他一笑,罗文昌又喊了一声。
“!请不要大意!孙子兵法三十六计中为什么有美人计!不管是东西方还是现代,这都是一种很有效的方法,不是吗!这对哪个国家都有用!”
“好了,和许娜交换通讯。”他像是在改变导航的语音设置一样说道。
比起胆小、忧心忡忡的罗文昌,夹杂着脏话的许娜要好得多。
再也没有比让一个已经为妻子疯狂的男人听这些愚蠢废话更浪费时间的了。
许娜说,她认识很多美女间谍,所以她很清楚。
“前面一米,那个不比姐姐我丑但长得也不怎么样的美人,她在翻白眼,那边看也别看,往下看!再怎么也要把石块踢开滚走,石块就是石块!只要被绊倒你就完了!”
同样的话语,却代表了看不到前方的纪禹琛的心声。
把通讯交给许娜,就像周围有一支装甲部队一样可靠。
但她说:“组长这种双重间谍到底是怎么被我们姐姐看上的?”
她的话把伤口戳得很痛。
压力不止这些。
对这个话题,罗文昌毅然坚守,似乎要将这个话题死磕到底。
“我也不敢相信组长是双重国籍的,但Russia应该也都知道!他在爆破公司工作,最近几个月又在海外军事学校和非正规训练营。这样一个孤独的三十出头的男人,明明本身就显得漏洞百出!而且现在还是盲人!”
接着,又传来了一阵嘟嘟声。
“肯定会有一个像母亲一样温暖慈爱的女人来安慰他。喂,那个Natalie快要把你的鼻子用胸口压扁了,组长你能不能动一下?”
“该死。”
“你知道的,联邦安全局的想法就是这样!他们会熟练地了解对方的弱点,讨好对方,甚至引诱对方。在那里,大约八名后备人员制定了计划,并事先了解了组长的兴趣、爱好和创伤。你看,那个Natalie的头发颜色也是黑色的!”
“是啊,我们也是这样做的,所以很清楚……”
“……”
纪禹琛陷入了无法挽回的沉默。
但他的心情却没有达到预期,心里很着急。
招待和监视仍在继续,他们还只是旁观着尤里·Sornibooth,既不把他定为敌人,也不把他定为盟友。
在这里,基亚是个无名小卒,而索妮娅……
“操……”
虽然来到了Russia,但只差一步,却好像被一堵墙挡住了。
他想死,很烦躁。
等待太久太痛苦,他想自我伤害。
“这样,纪禹琛这个身份就死了……”
他把巨大的上身撑在握着手杖的手背上。
这时候受伤,他反而高兴了。
比起没有药物可解的思念,皮肤撕裂、颤抖的感觉更能让人忍耐。
他想要冲出火光去追寻,可她不来,他就找不到她。
他愤怒绝望,一天比一天干涸。
只要一次,如果能见到她。
“……”
最后,他不得不逼基亚行动。
如果他弄错了,就会很快暴露出尤里·Sornibooth过去曾担任c国国情院要员的事实。
这让他沉默,他本不情愿。
他甚至不想用这种该死的方法……
纪禹琛摸索着黑暗向前行进。
他选择这座豪宅的原因只有一个——因为它那又白又老的外观,像极了凛冬之城。
当晚,纪禹琛敞开了大门,向外宣布,将延续Sornibooth家族的传统,重新打开“最后一关”。
他们的新对手将成为最后一关的参与者……
而对手,只有一个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