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弟三人追风而走,向正南下行去。约摸千里,再遇高山。
那山顶摩碧汉,峰接青霄。向阳处,琪花瑶草馨香;背阴方,腊雪顽冰不化。
崎岖峻岭,削壁悬崖。松郁郁,石磷磷,行人见了悚其心。
风骤停,那妖怪径入山中,眨眼便没了踪影。
孙悟空停在半空,左观右望,寻不到妖怪去处,柠起眉心。
“猴哥,那妖怪藏在何处?老猪怎寻不到?”
孙悟空收回目光,脸色凝重,沉声说:“莫管她藏在何处,老孙都能将她揪出来。”
师兄弟三人按落云头,孙悟空掣起金箍棒,一棒砸下去,砸得大地震颤,山峰摇晃。
这一棒打出两个老头儿,一个山神,一个土地。
见是孙悟空,山神、土地齐齐跪地,俱是一副恭敬模样。
“小神拜见大圣。”
“方才有个妖怪,将我师傅掳至此地。汝等可知她的来历?藏身何处?”
“这……”
山神、土地面面相觑,不知该不该说。
“嗯?”孙悟空怒目圆瞪,厉声催促道:“汝等为何不说?莫非,你们和那妖怪沆瀣一气,坑害我师傅?”
这话谁敢应?只怕他们刚点头,那金箍棒便将他们打得神魂俱灭。
山神、土地齐齐摇头,土地斟酌一番,急声答道:“大圣,此山名唤陷空山。
山中有一洞,名唤‘无底洞’。洞中有个女妖,本领了得。若是女妖掳走唐僧,八成是她。”
沙悟净神色焦急,扯住土地公公,问道:“陷空洞在何处?”
土地公公伸出手指,说道:“你瞧。”
小路蜿蜒,路的那头有两个女怪,站在井边,弯腰提水。
猪八戒挽起衣袖,笑道:“猴哥,老猪上前问路。”
“问路?”孙悟空挑了挑眉,噗嗤一笑,说道:“待她们打完水,自会为我等引路。”
山路上传来银铃般的笑声,那两位女子担着水,有说有笑,向山中行去。
“那和尚眉清目秀,模样甚是俊俏。莫怪大王心动,我见了也春心荡漾。”
“嘻嘻……这话若传进大王耳朵里,便是饶你不死,也要让你脱层皮。”
“怎的,吃不到,还不许我痛快痛快嘴了?”
“那和尚儒雅有礼,气度不凡。似佛祖座下金童一般,谁舍得杀他吃肉?”
“汝等这般肤浅的女子,自然舍不得。我却不同,我一心求长生。
我若得长生,什么模样的男子寻不到?”
“你不懂,这叫‘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哈哈哈……”
“……”
那两怪钻入深山,行约一二十里,忽然消失不见。
猪八戒伸长脖子张望,边寻边问:“猴哥,那两个妖怪怎不见了?”
“近前一看便知。”
孙悟空纵筋斗云,自半空中观看,找寻多时,见那陡崖前,有一座玲珑剔透细妆花、三檐四簇的牌楼。
近前观看,上有六个大字:陷空山无底洞。
牌楼下有一块大石,约有十馀里方圆;正中间有缸口大的一个洞儿,爬得光溜溜的。
“八戒,悟净,你们看。”
师兄弟三人站在洞边,探出脑袋向下看去。
“老孙自保唐僧,妖怪也拿了些,却不曾见过这样的洞府。
你们两个谁下去探探这洞府有多深?探得深浅,我好去救师傅。”
“猴哥,你这不是难为我们吗?”猪八戒皱眉,嗔怪道:“这洞少说也有三百余里深浅,我哪里下得?”
沙悟净频频点头,待猪八戒话音落下,立刻开口:“二师兄下不得,老沙更下不得。”
“罢了!”孙悟空哀叹一声,吩咐道:“八戒,你使钉耙,沙僧使宝杖,拦住洞口。
老孙进去打探一番,若师傅在里面,我便使金箍棒将妖怪赶出来。
你二人在外面当着,我们里应外合,打死那妖怪,救出师傅。”
二人遵命,孙悟空将身一纵,跳入洞中。
无底洞深处,太素扯住哪吒的手臂,扬起下巴,示意他向前看。
后壁铺放一张龙吞口雕漆供桌,桌上有一个大流金香炉,炉内有香烟馥郁。
上面供养着一个大金字牌,牌上写着“尊父李天王位”;略次些儿,写着“尊兄哪吒三太子位”。
哪吒一怔,贞英被母亲拘在家中,不曾下凡。这牌位是谁供的?
“哪吒,想不到你家在陷空山还有一门亲戚。哥哥?是亲哥哥,还是情哥哥?”
太素目光灼热,眼底闪过戏谑之色,盯着哪吒瞧。
哪吒眉头紧锁,面色焦急,沉声说:“悟真,那妖怪绝不是贞英。我也不知她是谁,为何要供此牌位。”
“嘻嘻……”太素掩嘴轻笑,拍了拍哪吒的肩膀,笑道:“我同你说笑呢!”
哪吒松了口气,思索一番,突然开口:“悟真,莫非那妖怪要算计我们父子?”
“若无缘故,她怎会供奉你们父子?”太素斟酌一番,说道:“莫管她打得什么主意,这牌位绝不能留。”
哪吒用力点头,举起弑神枪,却被太素拦下。
“哪吒,你再好好想想,她到底是不是你妹妹?
她若真与你家有旧,打杀了她,恐怕不好交代。”
哪吒摇了摇头,语气笃定,低声说:“我从未见过她。
更不曾听父母说过,有故人身居陷空山。”
太素眼睛一转,计上心头,拽着哪吒去寻那妖怪。
“是或不是,一试便知。”
再说孙悟空。
孙悟空跳入洞中,不多时便行至洞底。
垂头看去,去见此地明明朗朗,一般的有日色,有风声,又有花草果木。
“好去处!”孙悟空按落云头,左观右望,夸赞道:“是个洞天福地。
那妖怪本事不济,却能占此地称王,想来也是个背后有人撑腰的。”
“大王,果酒佳肴俱已齐备。”
“嗯。”妖怪放下酒盏,吩咐道:“请长老沐浴更衣,收拾停当,与我拜堂。”
“是。”
草亭中传来说话声,孙悟空摇身变作苍蝇,循声飞去。
那妖怪坐在草亭中,孙悟空定睛细看,却见那妖怪发盘云髻似堆鸦,身着绿绒花比甲。
团团粉面若银盆,朱唇一似樱桃滑。端端正正美人姿,月里嫦娥还喜恰。
那模样,比之黑松林初遇时,更加俊俏。
想到她方才所言,孙悟空死死压住嘴角。本以为这妖怪要吃唐僧肉,却不想她竟是个贪花好色的。
思量见,一群小妖捧着美酒佳肴行来。
为首那位,捧着一杯美酒奉于妖怪面前,恭敬说道:“小的恭贺大王觅得佳婿。”
“是个嘴甜的,下去领赏吧!”
“多谢大王。”
妖怪满面春风,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啪嚓。”
酒杯落地,那妖怪捧腹大喊:“痛,痛煞我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