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所谓失之桑榆,收之东隅。
在府里失去的存在感自然要从别处找回来。
门外那帮刺客不敌烛影等人咬破毒囊自尽身亡后,纪长卿命人去衙门报了案。
翌日早朝一脸心有余悸地跟皇帝诉恐。
“臣恐其今日刺臣,明日便敢犯驾。请陛下务必追根究底,将这等藐视王法的狂徒连根拔起!”
皇帝异常震怒。
上次春狩遇刺,便有刺客用了火铳。
那火铳并非兵器司所制,但显然出自兵器司所画图纸。
十成十是赵必翔窃走图纸私造的。
那孽障不仅私造了火铳,还蓄养了大批死士,当街公然刺杀朝廷重臣,分明是在向他耀武扬威。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安睡?
他当即命追缉司:“哪怕把整个京城翻过来,也要给朕揪出幕后主使!”
于是接连数日,随处可见追缉司缇骑在大街小巷奔走。
严搜之下,果真搜出了两处据点。
将藏匿于此的影卫一网打尽。
可惜依然未能找出传信点。
纪长卿猜测赵必翔将传信点设在了城外,否则信鸽频繁出入,定会有人留意到,从而报给追缉司。
他据此调整部署,让夜鹭等人将搜寻重点放在了城郊。
赵必翔气得差点吐血。
他留在京城的影卫这下全军覆没!
“废物!”
“废物!”
“全是废物!”
他足足骂了半天街。
而后给皇后传了信:“不是让你干掉纪长卿和冯氏吗!怎么还不动手!”
皇后收到飞鸽传书后,长长叹了口气。
永宁都搭进去了,还怪她没动手?
真是越发暴躁。
明知纪长卿和冯氏不好对付,还让影卫白白送死。
让她忍不住生出怀疑,是不是不该将希望寄托在他身上。
但魏家已倒,永宁已和亲,便是她能想方设法再生一个皇子,也无济于事。
只能一条路走到黑。
她坐到书案前,回了封信:“稍安勿躁,已在部署。”
“二爷,书院那里部署的人要撤回吗?”
清泉镇,裴云湛的随从问已经命人收拾行李、准备打道回府的主子。
裴云湛淡淡道:“留着,让他们好好保护大小姐。”
随从领命而去。
裴云湛走到窗前,看向远处。
视野尽头便是清泉书院,从他的位置能清楚看到书院内部的场景。
裴闵如正领着一帮孩子在晨光里描绘庭院花草。
老杂役领着自己的两个“外甥”和“乡绅派来的匠人”修缮被烧毁了一角的厨房。
“樵夫”熟门熟路地将砍伐得整整齐齐的柴火送进柴房。
卖炊饼的夫妇一如既往守在书院门口,卖根本没人光顾的炊饼。
他知道这些人身份有异,却不知他们是谁的人。
那晚闯进书院,将刺客带走的蒙面黑衣人,他同样不清楚其来历。
只知裴闵如骗了他和父亲。
——她不是回来授课,而是回来当诱饵的。
他质问裴闵如为何要和居心叵测之人合作、以身犯险时,她只回了句:“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让他大失所望。
昔日那个就算出门赏花也要叫上他,依仗他保护的妹妹,似乎在他外出游历的这些年,变成了截然不同的一个人。
她不再温良恭顺,不再信赖家人,不再有商有量。
而是桀骜不驯,叛逆不羁,宁愿依靠别有用心之人,也不愿依靠他这个二哥。
是她受赵必翔虐待时,他一无所知,没能帮她的缘故?
还是冯氏蛊惑了她?
他不得而知。
但他想弄明白。
她身边有高手保护,用不上他,他留在清泉镇也无济于事,不如回京好好查一查冯氏。
收回视线后,他走出客栈房间,下楼上车,踏上归程。
在他抵京之时,有人也抵达了自己的目的地。
“麻烦通报一下,我叫毕月儿,是你们老夫人的表侄女。”
纪府大门前,一个瓜子脸的年轻姑娘告知门房。
门房愣了愣。
老夫人有表亲?
他还是头一次听说。
“姑娘稍等。”
他让顺子去给内院传话。
戚氏得知,也愣了。
“我哪来的表亲?”
难道是文渊侯府哪个亲戚?
可她都和文渊侯府恩断义绝,文渊侯府也被夺爵抄家了,怎么还有人找上门来?
冯清岁在一旁笑道:“娘,见一见不就知道了。”
戚氏点头。
旋即吩咐丫鬟:“将人领来给我看看。”
丫鬟领命。
不多时,那位叫毕月儿的姑娘被带到她跟前。
“表姑好,我是您姨娘兄长的孙女儿。”
毕月儿恭敬地行了个福礼。
戚氏一愣。
她姨娘本是小户人家的千金,家里世代以经营酒楼为生。
姨娘父母因病早逝,酒楼早早传至姨娘大哥手上。
这位大哥本是老实本分之人,接手酒楼后,许是不良嗜好的酒肉朋友交多了,竟慢慢沉迷赌博。
因此欠下巨债。
不仅将酒楼抵押了出去,还把自己妹妹卖给了当时的文渊侯世子做小妾。
即便如此,也没能填上窟窿,被逼的携妻遁逃出京,东躲西藏。
她姨娘进府不到半年,就收到了他的死讯。
是在京郊老家一处池塘溺死的。
据说是去偷鱼失足落水才招致不幸。
“……祖母刚有了身孕,祖父就出了事。”
毕月儿红着眼道。
“祖母只好回了娘家。她父母又给她找了门亲事,让她堕了腹中孩子再嫁,祖母舍不得,瞒了过去,这才有了我爹。”
“我爹和我娘生了两儿一女,我大哥继承了毕家家业,二哥游手好闲,为攀附权贵,想送我去当小妾。”
“我不愿为妾,但那户人家来头不小,毕家得罪不起,祖母知表哥如今显赫,便让我来投奔表姑母您,寻个庇护。”
冯清岁听着这番措辞,感觉有几分耳熟。
五花在她耳畔悄声道:“夫人,您最先想投奔的那户人家,不也有妾室有个早亡的兄长和改嫁的嫂子,您想冒充那妾室的侄女来着。”
冯清岁:“……”
原来她编过。
怪道耳熟。
这位表小姐,该不会也是假的吧?
戚氏大概也有所怀疑,并未立刻认下,而是问道:“毕家可是在京城?”
毕月儿回道:“正是,我们家是开当铺的,城西那家恒昌号。”